程佑寶因為校慶的舞台劇小小地火了一把,連續幾天校園BBS上的頭條都是關于她的消息,還有愛慕者把她的照片做成壁紙放上網,下載人數都是破千的。
不過她的風頭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百年師大校慶系列講座開講,一連十場都邀請名人學者來演講,校園網和學校宣傳長廊上對嘉賓都有專題介紹,打頭陣的第一場主講就是年輕有為的外交官聶維揚。
他的吸引力不需要用任何詞語來形容,光是看到場捧場的學生就能知道了,中午一點半的演講,還有一小時呢門外就擠滿了人。
程佑寶尾隨在陳磊後頭,看著那從教學樓一直蜿蜒到一食堂的隊伍,不免瞠目結舌︰「這也太夸張了吧?又不是什麼大明星要來。」
陳磊回頭睨了她一眼︰「你看你多膚淺?明星能和聶先生比較麼?很多學校想請他還請不到呢!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還勝讀十年書?是听完講座可以直接畢業還是可以跟著當官啊?
程佑寶吐吐舌,這偶像崇拜也太夸張了點兒。
不過她可不敢頂撞會長大人,他們幾個學生會的工作人員在一眾人羨慕的目光下從後門進了報告廳。
大家清潔完場地,調試好音頻和多媒體設備,主講台上也擺了鮮花,就開始陸續放學生進來。
沒到半小時就已經座無虛席,最後迫不得已讓走道上也站滿了人,程佑寶掛著學生會的工作牌,被安排在主講台前的區域維持秩序。
幾個特地早來的女同學佔了第一排的位置,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程佑寶听到。
「噯,听說這個聶維揚還是單身呢!也不知道有女朋友沒?」
「我看BBS上介紹他才三十出頭,上回校慶的時候我遠遠的見過他和校長站一塊兒,長得蠻帥的呢。」
「那我待會兒要認真看!風光無限的年輕外交官……听起來就萌得不得了。」
「同學,矜持你懂不懂,口水都流地上了……」
听了這些對話,近距離的程佑寶不由得翻白眼,原來比她更膚淺的人大有人在。
想起之前的兩次見面,她撇撇嘴,聶維揚是長得不錯,家世能力也是一流的,只不過給人一種過于嚴肅的感覺,屬于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品種。
站了一會兒程佑寶的腿就有點虛,她最近在減肥,三餐基本只吃水果,這里人又多,悶悶熱熱的空氣也不流通,她額上早就布滿了汗,心念叨著怎麼聶維揚還沒來,他老人家講完了她好回宿舍挺尸。
她才這麼想著,鬧哄哄的會場就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回過頭一看,原來是聶維揚來了。
聶維揚還是一絲不苟的黑西裝白襯衣打扮,不過他今天沒打領帶,看上去平易近人一些。程佑寶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正好往她的方向看,抿唇朝她淺淡的笑了笑。
程佑寶下意識地回了他一個笑容,又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立即垂下眸,心髒忐忑地狂跳。
聶先生,您胡亂放電很容易傷及無辜的……
與很多報告式的沉悶演講不同,聶維揚並沒有帶演講稿,而是配合多媒體上的圖片和學生們交流在外交中遇到的趣事經驗。他的語言也很幽默風趣,不時贏得大家的笑聲和掌聲。
程佑寶不得不承認,聶維揚不止長得賞心悅目,自身的人格魅力也非常出色的。
因為聶維揚行程安排的比較緊,演講只有短短的四十五分鐘,還有十五分鐘是和觀眾的互動交流環節。
場上一小半的人都舉手提問。
聶維揚還是那樣淺淺的笑容︰「謝謝大家這麼熱情。」
然後隨機點了一位穿著粉色裙子的女學生。
那女生有些怯怯的開口︰「請問……您喜歡我們學校嗎?」
有些人小聲嘀咕她問的問題無聊,浪費機會,不過更多的是期待聶維揚的回答。
聶維揚頷首,微笑著說︰「我走訪過很多大學,每所學校都有它獨一無二的魅力,剛才我一路從校門口走到報告廳,也參觀了百年師大的圖片展,師大是一個很美很有人文氣息的地方,我覺得能在這里求學的同學很幸運,也希望大家珍惜。」
听到自己的學校被如此夸贊,任誰都高興地熱烈鼓掌。
接著提問的是一個男同學,戴著很大的黑框眼鏡,靦靦腆腆地一個書呆子。
「您好,您剛才說做人一定要有理想,有志者事竟成。那我是學物理的,請問如果我的理想是當您一樣的外交官,你也覺得可行嗎?」
「我們國家正在發展,正需要很多優秀的人才,只要有恆心有本事,我想無論你們將來是當一名外交官還是中國的愛因斯坦或者其他的行業的佼佼者,這都是國家之幸。」
提問的男孩臉紅了紅,周圍又是一陣如雷的掌聲。
這下子大家就更踴躍提問了。
聶維揚都一一地回答,他的思辨能力與機智冷靜折服了在場的師生,把整個演講的氣氛推到了最高/潮。
演講完畢後聶維揚在工作人員的護送下先離開報告廳,往教學樓另一側的小會議室走去,他要在那里接受師大校報的一個簡短采訪。
等他離開以後學生會的成員才開始疏散報告廳的學生,可是到場的人太多了,連走道都擠得動不了,情況就有些混亂,幾乎失去控制。
程佑寶扯著嗓子喊著︰「大家別急,有秩序地離場,注意安全!」
可這種混論的時候根本是雞同鴨講,有些人還要趕去上課,根本不听他們的指揮,像馬路上塞車的時候那樣,見縫插針地往前竄。
本來就有些虛的程佑寶被擠得不行,連呼吸都難,又怕出什麼事故,依舊盡責地嚷著讓大家守秩序。
在長廊拐彎時聶維揚無意中看到報告廳門口那邊一陣騷動,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他皺皺眉,偏頭低聲向身旁的秘書趙宏吩咐了一句。
趙宏點了點頭就快步往回走。
聶維揚又站了一分鐘,才又重新向前走去。
采訪由學校黨政辦公室的黃主任全程陪同,內容也不多,只是五個問題,再拍一張照片,也就是十分鐘的事。
趙宏也回來了。
他彎下腰,小聲在聶維揚身邊說︰「報告廳現場出了點小意外。」
聶維揚眉一擰,習慣性地模模袖扣,問道︰「什麼事?」
趙宏看了坐在不遠處的黃主任一眼,又看看聶維揚,見上司點頭,他才說︰「來听演講的人太多,退場時有個維持秩序的學生會干部被人潮推倒,受了點傷。」
「很嚴重?我去看看。」聶維揚馬上起身,松開的西裝紐扣也很快扣好。
趙宏有些猶豫︰「可您三點半還有個會議……」
黃主任也跟著站起來︰「您先忙,不好耽誤您的正事,這事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夠好,我馬上去處理。」
聶維揚的聲音有些沉︰「不會耽誤多久的。」又問,「人在哪里?」
趙宏點點頭︰「學校的醫務室。」
黃主任馬上說︰「那我來帶路吧,會快一點兒。」
沒想到在半路黃主任就接了個電話,似乎有別的要緊事情要去處理,皺著眉面色兩難。
聶維揚的觀察力一向很強,適時解了圍︰「我待會就去開會,也不是第一次來師大了,您不需要陪著我的。」
「可是校長交代過……其實是我父親突然進了醫院,要不我讓助理過來?」黃主任覺得抱歉,就這麼離開太怠慢了。
只是因為先前安排的時候了解到聶維揚本身很低調,出行並不喜歡很多人跟著,所以校長才吩咐他陪同的。
聶維揚很通情達理︰「不用了,我馬上就走,您有急事就先走吧。」
「真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請馬上聯系我。」
「好的。」
到了醫務室,司機在外面候著,聶維揚帶著趙宏走進去。
剛站在門口就听見程佑寶鬼哭狼嚎的求饒聲︰「醫生,您老人家能不能輕一點兒,疼,疼死我了……」
「你這小丫頭,哪兒就真那麼疼了?不擦藥怎麼能好?怪不得剛才把人都趕跑咯,敢情是怕這殺豬的叫聲被人听見了不好意思?」
「哎喲!疼……嘿嘿,您猜對了,我是怕他們笑話我,您不知道啊,我最怕疼了!」
沒想到這麼巧,受傷的是她。
聶維揚想了一下,揮揮手讓趙宏別跟著,等里面平靜了,才敲了敲門。
听見聲音,老醫生和程佑寶都不約而同地從白布簾後面探出頭來。
老醫生淡定地問︰「你是……」面前英俊的後生看起來並不像來看病的學生。
倒是程佑寶一驚一乍地整個人跳了起來︰「您怎麼來這兒了?啊……」她忘了自己還是傷殘狀態,腳一拐就直直地往前撲去。
聶維揚眼疾手快地上前兩步扶穩她︰「小心。」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程佑寶能聞到他身上很清洌的味道,一下子臉紅到耳根後,只能抓著他的手臂悄悄拉開一點距離。
從聶維揚的角度看去,可以見到程佑寶頭發扎了起來,露出秀氣的脖頸,白皙的皮膚像剝殼的荔枝一樣水女敕,豐滿的胸前隨著緊張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的呼吸驟然一緊。
老醫生扶過程佑寶在病床上坐下,皺著眉數落她︰「又說怕疼,還敢亂動?」
聶維揚一下子覺得懷里空空的,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問醫生︰「請問傷得嚴重嗎?」
程佑寶听他這麼問也知道他為什麼來了,不等醫生回答,自己就說︰「就是被踩了一腳,不嚴重,不嚴重。」
聶維揚卻是低頭看了看她月兌了鞋的腳背,已經淤青了一片,腫了起來,幾個圓潤可愛的腳趾因為他的目光緊張地蜷起,他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
老醫生才撇撇嘴說︰「還好沒傷到骨頭,這幾天走路要注意點兒。」
程佑寶連忙應聲︰「嗯嗯,我知道的。」
「上好藥了?我送你回去吧?」聶維揚說。
可程佑寶哪里敢勞他大駕,擺擺手說︰「不用了,等會兒有人來接我的……」
早前就听陳磊說聶維揚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來演講的,更何況像他那樣顯赫的人,她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還是少接觸為好,人情更是不敢領。
聶維揚並不勉強,口袋里的手機已經響了幾回,應該是秘書提醒他到點開會。
听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他又關心了兩句,才轉身離開。
趙宏站在門口不遠處,聶維揚一出來他就上前說︰「剛才秘書處打來,說會議改期了。」
聶維揚點點頭,不自覺往門里的方向看了看。
隔音並不好,又听見里頭的對話。
醫生問︰「小丫頭,剛才那是你朋友啊?挺一表人才的,怎麼不讓他送送?」
「不是啦,他是……」程佑寶也不知道怎麼說,壓低聲音問,「說實話,您不覺得他太嚴肅了?我有點怕他噯,哪里敢讓他送……」
趙宏覺得頭皮發麻,悄悄地瞥了一眼上司。
聶維揚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頓了一下,往外頭走去。
他們剛上車發動車子,聶維揚在接電話,司機在等他吩咐去哪里。
跟前就有另一輛車停下,從駕駛座走出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匆匆往醫務室奔去。
沒一會兒,就看見他背著程佑寶從里頭走出來。
兩人的姿態很親密,程佑寶晃著兩腿兒,還笑嘻嘻地貼著他的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正都笑得一臉燦爛。
全然不像面對聶維揚時戰戰兢兢的謹慎模樣。
聶維揚正好打完電話,深邃的眸睨著車前窗,那男人小心地把程佑寶放到副駕駛,自己又轉身回到駕駛座,然後開車離開。
空氣有些凝著。
「司長?我們這是回辦公室麼?」趙宏小心翼翼地提醒。
聶維揚好半晌不說話,然後搖搖頭︰「不了,先回一趟軍區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