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氏集團88層總裁室。
赫連宸佇立在落地窗前,不發一語。若不是他身上浮動的陰寒,致使周遭的氣溫降了幾度,默默守在他身後的千樹,還以為眼前的只是一具雕塑。
昏黃的台燈,折射出一圈黃色的光暈,散著暗暗的光,與窗外的霓虹交相輝映,將他染得一半絢麗,一半陰沉。
在這光與光的踫撞里,一張燙著金邊的邀請函,閃著幽幽的紅光,尤為扎眼。就是這張邀請函,他才這般沉默地站立了一個多小時。
千樹被這氣氛壓抑得幾乎晃神,耳邊忽地傳來聲音,心頭猛然一震︰「去查查,杜氏最近在忙什麼投資?」
杜少這麼好的興致,他赫連宸不至于不陪著?
生日宴會在杜浩宇自己的別墅舉行。
望著這兩天前才來過的房子,腦海中浮現小東西偷偷潛回家的模樣,赫連宸不禁莞爾,柔和了原本森冷一片的臉。
杜浩宇這位海歸的青年實業家,回國沒多久就舉辦生日宴,籠絡商政兩界的領軍人物,不禁讓人感嘆他的實力和野心。自然而然,這場宴會,成了媒體的聚集地。
而赫連宸的到來,瞬間秒殺了不少菲林。
傳說中的宸少,外貌姣好,身份尊貴,地位崇高,自然成為媒體爭相追捧的寵兒。然而,這位寵兒卻與女人、媒體、應酬這三個詞幾乎絕緣,多年來,深居簡出。難得他出席公開的宴會,閃光燈自是閃得不遺余力。
赫連宸一進宴會大廳,杜浩宇作為主人家,自然躬身相迎。他牽著一身湖藍色長裙的夏妍,滿臉笑容,簡單地寒暄著,可言辭中,卻滿是挑釁。
他的眸光瞥過他們的手,順勢停留在夏妍的臉上,忽地一暗,隨即綻開一抹笑意,夾雜著森冷和諷刺。
夏妍明顯一怔,目光閃爍。這樣的赫連宸,她是沒見過的。以前,即使他冷漠,凝視著她的眼神中也帶著幾許溫度,再與前晚的溫情似水相比,更是大相徑庭。
一時之間,她心緒繁雜,臉色瞬息萬變。
朦朧間,她被杜浩宇帶著,到處跟人打招呼,寒暄。好不容易,一切都平息下來,混沌的大腦有了片刻清靜,緩緩地開始正常運轉。
她順手拿了杯果汁,走離會場中心,邁向陽光那抹熟悉的身影。
赫連宸打了幾個招呼後,就在陽台上偷閑。若不是心心念念著他的小東西,順便看看杜浩宇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也不會參加這種無聊的交際應酬。
走了幾步,心里牽掛的人影映入眼簾,連他的氣息也摻入她的呼吸,夏妍不由地一陣緊張。
質地柔軟上乘的暗條深藍色西裝,白色大尖領襯衫,藏藍色斜條領帶,這樣的穿著顯得他優雅倜儻,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他平時西裝革挺的模樣。一個優雅,一個矜貴,風格迥異,卻各有味道。
早就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赫連宸一掃剛才的陰霾,頓時心情大好︰「作為男主人的未婚妻,不去招呼客人,竟也來這偷閑,是否有違你的身份?」
夏妍被「未婚妻」三個詞一怔,全然辨不出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一心認為他是故意給她難堪,不禁委屈。她暗自垂眸,卻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作為商界的人,不去巴結那些政界高層,來這邊閑逛,是否也有多不妥?」
赫連宸挑眉,感慨她一貫的伶牙俐齒。不過,這委屈和不甘的模樣,倒是少了幾分清冷孤傲,多了幾許調皮可愛。
他劍眉一揚,臉上綻開一抹笑容,燦爛得如同炫目的煙火。
她一時看得呆了,直勾勾地盯著,完全移不開目光。直到劉忠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才匆匆回神,尷尬地垂眸,好似思索著什麼。良久,她才邁開腳步,走進會場。
赫連宸眯眼望向她的背影,隨即神色遽變。
她剛走了兩步,大廳璀璨的燈光一暗,轉換成五彩的霓虹。
布置成演講台的大廳左側,傳來清脆的女聲︰「各位尊貴的來賓,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謝各位,撥冗前來參加杜總的生日宴。下面有請杜總上台,親手揭開夏小姐準備的神秘禮物。」
杜浩宇瀟灑地走上台,輕啟大屏幕,上面即刻出現夏妍的臉,娓娓動听的聲音從音響中緩緩流出︰「浩宇,謝謝你這麼久以來的包容和關愛,生日快樂。」隨之,婉轉如流水的音樂,在她的指尖和琴鍵中流淌。
夏妍頓足,猛然間,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她親手為杜浩宇寫的曲子,整整準備了一個多月,只為賀他生日快樂。只是被這麼公布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之而來的窘迫,讓她無比難堪。
赫連宸雙眼危險地眯起,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地緊握成拳,隱約能听見咬牙的聲響。
——這輩子,這雙手,只會為你彈琴。
那個午後,兩人依偎在琴房的情景,依稀還在眼前;她的承諾,輕吐誓言時的笑聲,依稀還在耳畔;輕吻指尖,殘留的微微涼意,還依稀縈繞在唇齒間。
他原諒她的情非得已,卻不能原諒這場鬧劇。
那個男人,該死!
一曲畢,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為她的曲,更為她的愛。
然而,這一切,在她眼里,慢慢熬成痛,摻入呼吸,延至全身。身體僵硬著,沉重如灌鉛的般的雙腿,完全挪不開步子。
頭頂照射下來的五彩霓虹中,多出一束白色的耀眼強光,隨著杜浩宇的身形,慢慢地移動。直至他踱到夏妍面前,突然又閃現一個白色光圈,籠在她身上。
兩個美麗的光環,在黑暗中相遇,交疊,宛若童話故事中公主與王子美妙的相逢。
忽然,杜浩宇單膝跪地,輕牽她的手︰「妍妍,謝謝你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