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午後,泄進一大片金黃色的暖陽,它的溫度讓四周溫馨起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冷清淒涼,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絢麗的暖色調中。
杜浩宇猶如站在世界的盡頭,靜靜地凝視著她焦急地奔進機場,如劍般的黑眉上揚。在撥打了她二十幾通電話都顯示無人接听後,她的出現,就只剩下濃濃的驚喜。
「對不起,對不起……」夏妍半俯著身體,大口大口地呼吸,來順因奔跑而來的喘息不已,還不停道著歉。
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背,小心翼翼地幫她順氣,杜浩宇動作輕柔得全無一點責怪的意思︰「怎麼樣?好點沒有?」
夏妍搖搖頭,微微抬眼,目光撞進他深邃且溫柔的眼眸中,不禁一怔,復雜的情愫浮上來。他總是這樣溫情脈脈,讓她感動,讓她舍不得傷害,甚至是忤逆他的意思。
于是,午後的機場出現的這樣一幅動人的景象,一男一女在金色的暖陽中深情對望,被暈上兩圈光環,靜謐祥和,身側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喇叭中機械的女音揚起,將兩人飄忽的思緒拉回,眼神一齊探向出口。杜家的長輩在出現在視線中,緩緩地朝他們走來。
簡單的見面擁抱後,杜母熱情地纏上她,詢問關于婚禮的事。夏妍一一回答,小臉上洋溢著一抹淺笑,優雅而淡漠。杜母的熱絡,總讓她有種不真實的疏離,所以她一貫敬而遠之。
四人有說有笑地離開機場,卻在另一個出口處,遇見了赫連宸。而他正挽著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兩人正嬉笑著什麼。
夏妍從來不知道,他能笑得這般燦爛,這般明媚陽光。
赫連宸撇了眼杜浩宇,目光在他身後只露出半張臉的夏妍身上停留了半秒鐘,和身邊的女孩低語了些什麼之後,女孩識趣地跑開,而他慢慢地踱到他們面前。
杜浩宇淡然一笑,言語客氣而挑釁︰「宸少,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
赫連宸抿唇,接下他的戰書,良久的沉默之後,簡單地化為兩個字,疏離得讓人不禁咬牙切齒︰「你好!」說話間,眼神在他身後的人上飄忽,似有若無的情愫,讓她莫名地心跳加速。
「剛才那位是程市長的千金,程多多小姐吧。」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身後的人听得清晰,杜浩宇揚眉,戰火再度升級。
夏妍猛然一怔,轟地一下,剛才的情景在腦中炸開了花。那般溫柔,那般寵溺,都是她沒見過的。對她,他總是小心翼翼的,如此敞懷的模樣,新鮮得讓她瘋狂地眼紅妒忌。
——沒想到宸少真的會來,听說他連國級干部的面子都不給,卻不想會來程市長的生日宴會。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宸少要在A市立足,自然不能拂了程市長的面子,不然關了方便之門,有他好看的。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話說,宸少和程市長的小女兒私交甚好,才給的面子。
那次,她在宴會上就听到不少閑言碎語,看今天的那幕,果然不假。只是,究竟是因為程市長而厚待程小姐,還是因為程小姐而不拂程市長的面子?
「好眼力。」赫連宸不為所動,卻察覺她的異樣後,心底不禁一緊,臉上依然冰冷一片,「看來,杜少對西郊的土地還真是志在必得,連程市長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杜浩宇被他突然扭轉的話題一噤,心里不免感慨,果然是宸少,一語道破天機。他的確因為西郊的開發案調查過市里幾名位高權重的背景,想看看有沒有空子能鑽,抑或者有沒有能利用的把柄。
「宸少對西郊的土地也是頗有興趣,著實下了不少功夫。」他挑眉望向程多多離開的大門,笑意深沉得令人頭皮發麻。
赫連宸輕笑出聲︰「彼此彼此。」
杜浩宇顯然被他如此快且直白的承認弄得有些不解,卻也不表現出疑惑。
兩人在喧囂的機場對峙,一來一往,互不相讓,強大的氣場令乘客們紛紛側目,好奇感嘆之余,不免議論耳語不斷。
鈴聲忽地響起,打斷這一場不分勝負的對決。
「西郊的土地打電話來了。」赫連宸揚了揚手機,突如其來的調皮,讓杜浩宇瞬間呆滯,感嘆自己輸了之余,不禁後悔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接了電話,毫不猶豫地轉身,不帶一點留戀地離開。
夏妍僵在原地,愣愣地望著他消失時的那片暖陽,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漫上心尖,整個人如置身寒潭般,凍得難以復加。
午後的陽光明媚溫暖,卻暖不了她的心。
——如果,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以為你會知道?只要記住,他永遠不會害你,這就夠了。
——他說過,如我們般刀口舌忝血的人,最好的愛就是坦白。他不會瞞你,更不會騙你,這是他對你唯一的承諾。無論好壞,都是兩人一起承擔,只要你願意。
——世界上,有一種愛叫毫無保留。
耳邊回蕩著穆西妤在埃菲爾鐵塔上的話,她忍不住覺得諷刺。什麼是最好的愛,什麼是毫無保留,一切都是空談,論及實際利益,他仍然會拋下她,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離開。
她扯了扯嘴角,略彎的唇找不到合適的弧度,一抹苦澀漾開,久久不散。
她不知是怎麼回的家,也不知是怎麼睡下的,更不知自己竟還睡得著,整個人毫無意識,毫無知覺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然迷茫的瞳孔中,沒有往日的神采,黯淡得如同不透明的玻璃石。
翌日的晨光偷偷鑽進她的被窩,連綿不斷的手機震動讓她不安地蹙眉,此起彼伏的鈴聲擾得她煩躁不已。憤懣地接通了電話後,衣衣嬌滴滴的嗓音傳來,如微風般拂在她心上,帶起幾許柔和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