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夏妍終于在偏遠的一家小型的廣告公司里找到了份工作。好听點是設計師,事實上,就是一個打雜的,上到助理秘書的工作,下到派信復印,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做。
公司設在一幢破舊不堪,懷疑隨時都會塌的小平房內,連同她和老板一共就六個人。殘舊辦公設備,猶如二手市場內隨處可見被丟棄的廢物。
老板何天光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卻有六十多歲。听說,他也算是白手起家的人物,十六七歲的時候從山溝溝里出來,自己打拼了二十多年才有個這麼個小小的公司。
他見到夏妍時,礙于她和宸少的恩怨,收不收她這個高學歷人才,也是頗為掙扎。不過,宸少是大人物,應該不會注意到他這家小得可憐的公司,基于這樣的僥幸心理,他聘請了她。
可惜,薪水少得可憐。
然而,夏妍也沒得選,走一步算一步。
自從上了班,她每天早出晚歸。杜母本就對她不滿,如今這樣,更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對她厭惡的情緒更甚。
*
夜幕降臨,月華如水。
夏妍靜靜地坐在公交車上,頭抵著車窗,抬眸望著城市的霓虹。迅速倒退的景致,緊密地連成一條線,形成一條五彩斑斕的光帶,美不勝收。
她感嘆,原來心靜下來,普通的景色也有不一樣的美麗。
以前,她總穿梭在富貴繁華之間,在觥籌交錯中迷失,看不見這樣平凡的美景,更體會不到平凡的簡單與幸福。
現在細想,她真的錯過了很多事,記憶雖然追不回,但還有美好的將來。可能會碌碌無為,成為人群中的滄海一粟,卻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她彎了彎嘴角,揚起的弧度染上幾許霓虹,斑斕美好。
回到公寓已是晚上十一點,她小心翼翼地開了門,生怕吵醒了叔叔阿姨。剛進門,鞋子都還來不及換,頭頂的燈啪地一下亮了。
習慣了黑暗的眼楮,一下子無法適應此時的刺眼,她慌忙別開頭,手臂擋在眼前。
「你還知道回來。」杜母氣勢洶洶地沖上來,一把拍掉她擋在前面的手臂,順勢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在她臉上鮮明地印上五個手指印。
一時之間,夏妍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剛有些意識又被一巴掌打懵了,臉頰刺刺地疼。她瞪大地雙眼,驚恐地看了眼面前的杜母,又抬頭望向立在窗前背對著她的杜浩宇,以及坐在沙發中一聲不吭的杜父。
疑惑在圓瞠的瞳孔中擴大,緩慢地演變成一個斷斷續續的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杜母冷冷一哼,微眯的雙眼中迸出滿滿的諷刺,不直接道破卻是問她︰「這麼晚回來,去哪了?」
「加班。」夏妍如實回答,言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加班?」杜母的聲音陡然升高,尖銳刺耳中盡是譏笑,雙眼死死地盯著她淡靜的臉,仿佛想從這淡雅中找出一絲狐味兒。
夏妍不解,只是安靜地站著,目光掃過窗前的杜浩宇,見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不由地蹙了蹙眉,心一下懸在半空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十一點多了,浩宇身體不好睡得早,叔叔阿姨十分注重養生,本該睡了的人,齊刷刷地在客廳中等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杜母輕笑出聲,好似在譏誚她的裝模作樣,平靜地向屋里走了兩步,隨手撈起茶幾上的報紙,狠狠地摔在她臉上︰「加班?加到酒店去了?還和那個宸少一起?」
夏妍望著頭版的大照片,握著報紙的手有些輕顫。
不是,不是這樣的,他們都誤會了。那天下雨,她不小心摔了,一身泥濘,衣服骯髒不堪,宸只是開了個房間讓她換身衣服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
「沒話可說了?」杜母輕哼,用力拽過她的胳膊,又是重重地一個巴掌,「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可是我們杜家未過門的媳婦,別在外面招蜂引蝶。可惡,我打死你,看你沒這張臉,怎麼去勾引男人?你這個不要臉的……」
一下又一下都狠毒得直沖夏妍的臉,她不敢還手,只能用手臂去擋,口中慌慌張張地解釋著︰「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和宸,什麼都沒有,真的……」
「宸?叫得還真親切。」杜母听到那個字更是生氣,下手又重了些,連拉帶拽,還撕扯她的頭發,指甲劃過她的臉,劃過她的手臂,留下長長的血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如此猙獰。
「不要。求求你,別打了。」夏妍哀求著。
打罵聲,求饒聲,此起彼伏。
杜父煩躁地深鎖了眉頭,環著胸的雙臂驟然松開,無奈地嘆息著從沙發中起身,視而不見,就干脆進了臥室。
「住手。」杜浩宇一拳揍在窗台上,揚起陣陣塵土,厲聲喝止。
杜母一頓,怯怯的眼神睇向自己的兒子,瞥見窗台上的拳頭,更是膽怯,立刻松了手。她不敢言語,一聲不響地怔在那。
夏妍也噤了聲,望著他消失在臥室門口的身影,趕緊跟了進去。見他沉默地坐在床沿,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邊,遲疑了一陣,卻終究開了口︰「真的不是那樣的……」
「很晚了。」杜浩宇不動聲色地打斷她的話,語氣平和地下了逐客令,「早點睡吧。」
夏妍一愣,良久才遲緩地點了點頭,腳步挪到門口,又回望了他一眼,沉吟幾秒才關門離開。
*
翌日,夏妍起了個大早,收拾了房子後,出門買菜,買早餐。
記憶中,她是十指不踫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可在這短短的幾十天內,她學會了洗衣洗碗,也學會了整理打掃,除了炒菜做飯,似乎已是全能。
可惜,剛一出門,她就遇上了不該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