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風波就算過了,夏妍推著杜浩宇進病房。
還沒進門口,她就直接被杜母拎了出來,尚處在怔愣中,不知不覺便被拉到了黑暗寂靜的樓梯間。自動開合的門驟然關上,響亮的砰一聲,這才將她驚醒。
「阿姨?」眼楮還沒適應如此薄弱的光線,夏妍只能大概猜出個輪廓。也不是懷疑帶她過來的不是杜母,而是至少找著對方的位置,免去對著空氣大聲嚷嚷的尷尬。
「嗯。」杜母氣若懸絲地應了聲,降了幾個分貝說話,「有錢沒有?」語氣很差,不過比平時不是打就是罵的模樣好了許多。
夏妍顯然還沉浸在她態度突然轉好的興奮中,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話,沉默著抿唇偷笑。
「傻笑什麼?」杜母透過頂窗泄進的淡淡月光,隱約地察覺她上揚的嘴角,不禁嫌惡地瞪了她一眼,「問你呢,有沒有錢?」
「哦。」夏妍不是傻子,听得出她話語中對她的討厭,也模糊地意識到她表情的不善,乖巧地止了笑,慌忙地翻自己的錢包,「不是很多,就幾百塊。」
「全部給我。」杜母直接搶過她的錢包,將里面的搜略了個精光,便將空錢包扔還給她,嫌棄地嘆了口氣,「就這麼點兒?」
「嗯。」這可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現在,顯然是沒有了。不過,她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杜母眯起眼看她,對她的回答十分不滿意,甚至懷疑她不老實,在撒謊︰「你不是天天跑去工作,還早出晚歸?工資呢?」
「還沒發呢。」夏妍怯怯地回答,頭越垂越低,完全不敢看她的眼楮,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眼楮也是犀利得很,讓她心生恐懼,「這是之前打零時工賺的。」
「是嗎?」杜母冷哼,眸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些什麼,「我知道,之前衛潁給過你一大筆錢,應該還剩不少,給我!」
夏妍猛然抬眸,拼命地搖頭︰「不行,那是浩宇的醫藥費,我不能給你。」
就算之前沒飯吃,她也寧願餓著,絕不動那筆錢的一分一毫。現在也是如此,寧願將自己一個月的飯錢,全給了阿姨,她也不會動用浩宇的醫藥費。
「叫你給就給,那麼多廢話。」杜母明顯沒了耐性,懶得和她多說。
「不!」夏妍拒絕得很堅定,防御意識很強地退了一步,怔怔地望向她,「任何人都休想動那錢。那是浩宇的希望,絕對不準挪用。」
「你……」簡直是木驢腦袋,難道她會害自己的兒子嗎?杜母憤恨地想,腳微微動了下,擺好了搶劫的架勢。
夏妍好似看清她的一舉一動和內心的想法,倉皇間喝止她︰「阿姨,你要是敢搶,我就把這件事告訴叔叔和浩宇。」
殺手 !對阿姨來說,叔叔和浩宇,便是她最大的克星。
杜母冷冷一哼,轉身離開樓梯間。
夏妍松了口氣,腳有些發軟,雙手只好使勁攀著牆壁,不停地深呼吸,以此來緩解心快跳到嗓子眼的緊張。
自此之後,杜母沒再找她要過錢,這事也就這麼淡了。
杜浩宇被定為一級燙傷,雖說不算太嚴重,但之前受傷未愈而導致抵抗力下降,再加上燙傷最容易感染,所以醫生要求留院治療。
為了浩宇能康復,所有人自是不反對。于是,夏妍從公司到家的兩點一線,變成公司、醫院和家的三足鼎立。每天一下班就先往醫院跑,直至深夜再回家。有時候,她加班晚了,照顧完浩宇就直接睡在醫院的空病床上。
好不容易挨到周日,放假休息。
她收拾完屋子,就被杜母喊去洗碗筷。這幾天,她工作忙,手從沒停過,不知不覺就磨起了泡,偶有幾個還破了皮。于是,手一觸到肥皂水就滋滋的疼。
杜母明顯是報復心理,全然不管她的傷,只讓她把攢了幾天的碗筷都洗干淨。
夏妍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冒,也只得忍著。不然,得罪了她,又該是一頓打罵,著實不想一身傷去上班,去見同事,還有他。
一想起他,她心里的苦就淡了幾分,帶著薰衣草氣息的記憶涌上來,泛起絲絲甜蜜,潤著她的心。
「還不快點?」杜母見她嘴角含笑,甚是不爽,一巴掌拍在她手上。
本就因為疼痛而無力的雙手,哪經得起她這麼大力地一拍,手中的碗碟一下子全摔在了地上,砰然粉碎。巨大的聲響,驚了夏妍,也嚇了自己。
「該死的。」一下又一下,她重重地打在她身上,「你這個掃把星!你這個敗家的!你是故意的吧,啊,你這個死丫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手打得麻了,卻還覺得沒解恨,她隨手抄起掛在櫥櫃旁的雞毛撢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一起一落,便在夏妍身上留下一道青紫色的傷痕,滲著些微血絲,悚目驚心。
夏妍躲避著,可廚房本就地方小,又擠了兩個人,再加上門在杜母的身後。她避無可避,只能蜷縮在角落中,雙臂擋在腦袋前,任她一下下地抽下來。
直到打累了,力氣也減小了,杜母才停下來,喘著粗氣卻還在叫囂著︰「你這個死丫頭,今天算你走運,到此為止。我現在去睡覺,記得把這里收拾干淨。等我醒來還是這樣,你就死定了。」
她扔了手中的雞毛撢子,疲憊地走去自己的臥室。
等房子里的聲響完全消失,夏妍確定她真的睡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手臂撐著地面時,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痛得淚水一下涌了出來。
她緩慢地清理著碎片,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一顆一顆滴落在潔白的陶瓷碎片上,濺起點點水花,卻迅速地消失在揚起的塵埃中。
收拾完,她瑟縮地躲進臥室中,將門反鎖,凝著櫃子邊上的行李箱發呆。突然,她猛地起身,將行李箱扔在床上,打開衣櫃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