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合了手機，臨著窗，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明明早就計劃好，等宸少出那批貨的時候再行動，為什麼急于這幾天？若是不能一次性扳倒他，他日必成大患。
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耐不下性子？這次的復仇，早已等了十年，又何必在乎這幾天？
明媚的陽光落了滿屋，卻穿不透他此時籠罩在臉上的陰雲。
*
別墅，書房中。
顧北接完電話，面無表情︰「他們行動了。」神色無異，可語氣中不可抑制地夾雜著一種嘲笑，似在笑話那幫人的自尋死路。
「很好。」赫連宸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抬起頭，冷哼一聲，「通知南一起行動。」這一次，他非逼出幕後黑手不可。
「好。」顧北冷冰冰地應了聲，撥通齊臻南的電話。
「妍妍，她怎麼樣了？」剛結束通話，赫連宸的聲音就鑽入他的耳朵。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杜浩宇這次如此沉不住氣，可能和妍妍有關。
顧北瞥了一眼，文件堆紅的人依然埋首伏案，專心致志地處理公司的事務，卻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恍若耳聞目見。
他微怔，臉上的神色依然不變分毫︰「今早被毒打了一頓，似乎收拾了行李想離家出走。不過，在醫院被杜浩宇勸住了。」
他絲毫不理會赫連宸越發陰騖的臉，自顧自地繼續︰「不過，這樣也好，她的離家出走，似乎觸動了杜浩宇，使他的計劃提前了，也免去了我們再做手腳。」
「毒打？」完整的話，赫連宸只听到了這兩個字。
他扔下手中的文件，拎了衣服，神色匆匆地離開。在走廊上，恰巧遇上千葉，便吩咐了句︰「我桌上的文件，處理一下。」
千葉猛然一愣，心中暗叫，瞬間哭喪了臉。今早，他親眼目睹，三個手下合力才扛得動那些文件，要他一人處理，不是等于要了他的命？
終有不甘，但少爺的命令，卻不敢不從。
赫連宸全然顧不上他的表情，待他反應過來，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很快，院子里響起汽車啟動的聲音，越來越弱，直至隱沒在風聲中。
他將油門踩到底，在車流中穿梭，接連闖幾個紅燈。趕到醫院時，人已不在，卻不小心在電梯口遇上了杜浩宇。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赫連宸無所謂地望著他，神色不變，一語不發。杜浩宇倒是極為佩服他的淡定，可十足的不服氣。
自從遇上他，自己就沒贏過。讀書時，輸了打賭，輸了夏妍，被迫遠走他鄉；卷土重來，依然輸掉了事業，輸掉了夏妍，甚至還半身不遂地躺在醫院里。
有人說，一子錯，滿盤皆輸。那麼，他要一把贏，贏這個男人的一切。
很快，他會一局扳回所有的勝負。舊仇新恨，一次清算。
杜浩宇一眼不眨地盯著他，腦中想象著他輸了一切後的錯愕和頹廢，心底涌起一陣快感，凝重的臉上不自覺地爬上一絲喜悅。
無意中，赫連宸掃了眼他神色多變的臉，無所謂地別開眼，仿若不關自己的事，卻也止不住突然而至的憐憫，輕嘆了口氣。
他不曾知道自己這麼善心，但是，親眼看著這個人從天堂跌入地獄，本該開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惋惜。
不發一語，他匆匆地步出電梯，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滿溢的諷刺更是擋不住︰「別忙了，妍妍是不會見你的。」
——我答應你，以後不再見他。
赫連宸身形一頓，腳步遲緩了下，還是繼續向前走去。電梯門緩緩地合上，將尖利刺耳的笑聲鎖在狹小的空間中，偶有幾聲仍擋不住，悄悄地鑽進她的耳中，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上了車，他撥通夏妍的電話，響了幾聲後提示用戶已關機。再打，仍是關機。他不死心地一遍一遍撥打，話筒中機械的女音也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
——別忙了，妍妍是不會見你的。
莫非是真的？她究竟答應了他什麼？
該死的！他重重地一拳打開方向盤上，不小心觸到了喇叭。一聲尖銳的汽笛聲，驟然撕破周圍的安靜，好似一只無形且強大的手，擾亂了一汪平靜的池水。
他發動車子，直奔她家，途中還不放棄地打她的電話，一次一次地向上天祈禱，她只是沒電關機而已，絕不是她避而不見。
然而，當他守在她家門口一夜，天際泛白之時，卻是偷偷模模地繞道而走。他終于相信，她不想見他，可是，為什麼？
那麼久的等待，只換來一個如此糟糕的答案。
他怒火中燒，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卻在近她身邊時，被她發現。她加快了腳步，甚至大步跑起來，仿佛身後跟著洪水猛獸，拼了命想甩掉他。
論速度，夏妍怎麼能和赫連宸比？
才幾步，他就追上了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見她一臉痛苦，甚至疼得倒抽幾口冷氣，他不禁一怔，忽而想起顧北的話，一晃神就被她輕易地甩開。
夏妍一得自由，就飛快地逃竄，正巧遇上有人在她面前下了出租車，幾乎是不帶一點遲疑地上了車，合上門，其喘吁吁地喊︰「師傅開車。」
赫連宸跟在車後，追了幾十米，卻最終放棄。
他掏出手機，凝著模糊在視線中的車尾，漫不經心地按了號碼︰「幫我查下，A468224的出租車載客人去了哪里。」掛了電話，他危險地眯起眼，四周冷氣纏繞，溫度瞬間降到零下。
*
夏妍上了車，扭著身子盯著一路追的赫連宸，心尖抽抽地一陣陣泛疼。
其實，她也下不去這樣的狠心。
可是，她滿身的傷，他看了一定會心疼的吧。那次，只是幾個巴掌，只是半邊臉腫了一點點，他雙眸噙滿的疼痛和憐惜，她至今記得。若被他瞧見這渾身的瘀傷，不知他會怎麼樣。
杜浩宇告訴赫連宸，她答應了不再見他。這件事，她是一丁點都不知道，自然，也從未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