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天際壓著一大片雲,層層疊疊,擋去所有的月光。滿城的霓虹,被這壓抑籠罩,都顯得黯淡蒼白。
碼頭邊,疾風凜冽,帶起的海浪在黑暗中翻涌,濤聲震耳欲聾,幾乎要撼人心魄。兩撥人分立兩邊,中間隔著許多木質貨箱。
「沒想到宸少會親自來。」黑幕中,一撥人前面立著個歪歪斜斜的人影,明顯看得出來,那人撐著身體的其中一條腿跛了。
夜雖黑,卻仍能很清晰地看到他在笑。咧開的嘴巴中,白色的牙齒襯著微弱的光亮,閃著森森的寒光。
赫連宸半眯了眼,凌厲的眸光化成利箭直射向對面,言語間皆是不屑︰「杜少不是希望我來嗎?有人下了戰書,我豈有不接之禮?更何況,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不是嗎?」
他是氣極了,也難得說這麼多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妍妍,簡直找死!
「果然,宸少的心中,唯一不變的是妍妍。」杜浩宇悠然地說著,一步一瘸地往前走,在他面前站定,用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笑容滿面地補充,「听說,宸少殺子棄妻只為一個女人,看來還真不假。」
他仰天長笑,猖狂的笑聲夾雜著驚濤拍岸的巨聲,徘徊在碼頭的上空,好似一記又一記的重錘,狠狠地砸進赫連宸的耳中,幾乎要震穿耳膜,隱隱生痛。
時間,空間,仿佛同時靜止了一般。
赫連宸凝視著他,紋絲不動,連臉上的表情也絲毫未發生變化。一貫的冷漠,一貫的深沉,讓人看不透他縝密的心思。
杜浩宇被這種眼神怔住,稍稍收斂了剛才的囂張,卻冷哼了下︰「交易吧。」
——交易吧!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其實是一道催命符。交易了,讓警察將他一網打盡;交易了,只給他剩下兩條路,乖乖被抓被槍斃,抑或者反抗被擊斃。
總之,死路一條!
「好。」赫連宸點頭。
杜浩宇冷笑。死亡之門已經打開,通往的地獄的坦途在赫連宸面前呈現,他興奮,雀躍,甚至想此時此刻便開香檳慶祝。
事實上,他的確買了香檳在車上,本就想解決了赫連宸,直接就地跟自己祝賀。這輩子,終于能報仇了;這輩子,終于能擺月兌他的威脅了;這輩子,終于能重新為自己輕松地活上一回。
赫連宸揮了揮手,命人開箱,讓杜少驗貨,同時派人驗鈔。
「不用了。」杜浩宇擺擺手,制止準備開箱的人,直接將錢遞到他的面前,「貨不用驗了,宸少在道上的信譽無人能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赫連宸瞥了下眼皮底下的錢箱,冷冷一笑,卻沒接過︰「杜少還真是相信我。」
「當然。」杜浩宇打量了眼環胸不動的他,揚了下手中的錢箱,扯了扯嘴角,「怎麼?杜少是膽子變小了,還是信不過我?」
「自然是後者。」赫連宸直言不諱,言語時已接了箱子。他的下屬也紛紛地從杜浩宇的人手中接過一個又一個手提箱。
贏了!
杜浩宇心中暗自歡呼了聲。
其實,他販賣軍火的罪名已是逃月兌不掉,可若是未親自收下錢,他大可狡辯稱自己只是從犯,再加上他背後的律師團,或許只會變成五年十年的有期徒刑。杜浩宇自是不甘心,所以一直等,等他親手接下,人證物證早已齊全,主犯的罪名自然逃月兌不掉。
「你還懷疑得真對。」杜浩宇冷哼了下,調高的嗓音中滿是嘲諷,「你還真的不應該相信我,不然,就不會證據確鑿。」他故意頓了下,嘴角蕩開一抹得意的笑︰「恭喜你,赫連宸,你被捕了。」
赫連宸抿唇不語,靜靜地欣賞著眼前這幕戲,為自己而排的一幕精彩紛呈的戲,淡漠得好似即將被抓的人不是自己,亦好似根本听不懂中文。
「什麼意思?」倒是他身邊的人有些沉不住氣。混他們這條道上的人,對警察、被抓諸如此類的詞十分敏感,更是忌諱在交易中听到這些。
「意思是……」杜浩宇故意打住,卻听另外一個聲音從不遠處的集裝箱後面傳來,「所有人全都被捕了。你們涉及販賣軍火,現在證據確鑿,等著坐牢吧。」
話音剛落,遠光探照燈齊齊向他們照來,周圍不知何時多了許多全副武裝的警察,無數槍口對準他們。
赫連宸的這批人大部分是隨便挑的幾個小混混,偶有幾個也是新人,根本沒見過大場面,被這麼一嚇,都雙腿打顫,紛紛繳械投降,甚至還有的當場尿了褲子。
唯有他自己,依然鎮定如昔。
杜浩宇的下屬一見他們如此不濟,皆笑得前仰後俯,甚至乎有人抱著肚子滾到地上,笑聲卻仍舊不止。他倒是頗為淡然,只是見赫連宸如此鎮定,微攏了眉心。
「全都給我拿下。」A市警察局局長已站在杜浩宇的身邊,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這次干得好。」托他的福,自己破獲了這麼大的一起軍火交易案,必然能得到上級褒獎,還能升職加薪。
「我是良好市民,配合警方行動是義不容辭的責任。」杜浩宇轉過身,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與他熱情地寒暄。他利用自己升官加爵,自己利用他除了眼中釘,兩全其美,雙方得益,何樂而不為?
兩人樂歪的嘴臉,全部落入赫連宸的眼中,心底不免覺得可笑。
他整了整被風刮亂的西裝,清了下嗓子,悠然的嗓音在緊張的氣氛中突兀地響起︰「證據確鑿?不知局長所說的證據,指的是什麼?還有,赫某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罪,需要動用全市的警察來逮捕我們這幾個良好市民。」
又一個良好市民?!
「不見棺材不落淚。」局長輕哼了聲,手指指了指旁邊的兩人,「你,你,打開箱子讓他死得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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