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平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埃爾飛抱在懷里,高大的男人,抱著他就像抱著一個孩子,單臂就將他撐在胸前,雙手環繞著埃爾飛的脖子,商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埃德加叔叔,他總是喜歡這樣抱著自己。只不過,埃德加叔叔的懷抱總是溫暖的,而埃爾飛,卻是冰冷的。
埃德加叔叔,更像是自己的父親。
「醒了?」
埃爾飛冰冷的語氣不帶絲毫情感,商平卻懶懶的不想松開他。至少讓他有一刻的幻想,已經逃離了那個星球,可以回家。
但是,現實總是與希望背道而馳。
昏迷前,通訊器的震動曇花一現,卻絕對不是錯覺,但一個可以解讀的訊息都沒有傳來,這讓商平百思不得其解。在巡航艦又經過三次空間跳躍之後,操控員終于確定已經擺月兌了艦載雷達的跟蹤,商平才稍微放松了一下,但卻絲毫沒有歡欣鼓舞的心情。
因為,他們迷路了。
在宇宙中航行,確定坐標方位,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一旦迷失,那麼,永久的漂泊直至死亡,是大多數迷航人的歸宿。
雖然如此,克隆士兵卻不會產生極度悲觀的情緒,他們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發出探索飛行器,巡航艦本就有制定坐標方位的功能,邊境巡航,也時常會遇到宇宙亂流而迷失方向,只是這次更麻煩些罷了,而由幸存的前叛軍操控的戰艦,則隨時可能陷入絕望深淵這種可怕的情緒。事物總有兩面性,擁有更加靈活的思維,卻必然會產生相對的負面效應。
準備不足,缺少相應的物資,能源,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使得這些人更加擔憂,甚至絕望。
「切斷通訊。」
埃爾飛中校的聲音異常平靜,證明他已經不耐煩再去應付戰艦傳來的質問和毫無意義的抱怨。商平還是有些頭暈,卻不會影響到他的判斷。
「閣下,您打算丟棄他們?」
或許是因為沒有救出周挺的歉疚,加上身體不舒服,商平的話不由帶上了幾絲情緒。
「是的。」埃爾飛中校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周圍的克隆人士兵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們或許沒有情緒,但是,也會判斷,這是作為一個戰爭機器,或者是戰斗消耗品必須具備的特質。如果成為了無用的累贅,連自己,都可以丟棄。
「我們已經離開了黃金帝國中心區域範圍,但是仍沒有離開帝國疆域,即使在這個範圍內迷失,也不必擔心。只要重新定位坐標,補充燃料,在同巡邏艦隊遭遇前離開即可。」
「可以告訴他們。」
「不需要。他們,會成為障礙,甚至拖累。」
商平不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理智告訴他埃爾飛中校的話是對的,但是前一刻還互為依仗,一起戰斗的戰友,下一刻便可以毫不猶豫的被拋棄,這讓商平感到有些不舒服。不過,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又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如果不是這些克隆人,恐怕所有人都沒有辦法逃出駐地,自己在這里想些七七八八的東西,甚至還帶上了一些不該有的情緒,未免太過自以為是。
經過了幾個小時,操控員終于確定了最近一顆行星的坐標,根據坐標方位,迅速查詢那顆行星的情況,幸運的是,作為一顆接近邊境的小型行星,並不適合人類居住,只是作為一處空間跳躍中轉補給站點,行星上也沒有帝國的行政人員。
埃爾飛中校考慮了一下,便下令巡航艦降落補給,緊跟在其後的戰艦也迅速減速降落。一般前往這顆補給行星的艦隊都是由空間跳躍點直接降落,好在這顆行星上的補給操控都是由智能機械進行,也沒有人對兩艘突然出現的巡航艦和戰艦進行盤問。
巡航艦艙門開啟,克隆人士兵開始有條不紊的登陸,按照命令迅速集結在能源補給站和物資中心,按照所需開始補充補給,而前叛軍人員則是如勤奮的工蟻一般,似乎想要將補給站所有的物資搜刮一空,直到戰艦的物資儲備艙發出警告訊號,才不情願的停止了這種行為。
盡管如此,也只是搬走了這顆行星儲備物資的極少一部分,面對如山堆積的物資,克隆人士兵則是多取了幾顆能源石。黃金帝國巡航艦帶有維護機械,采用能源石可以啟動自行修護。在停留了兩個小時之後,巡航艦再度起航,而那艘戰艦卻依舊停留在原地,或許他們不願意離開,也或許有其他原因,埃爾飛中校始終不發一語。
「兩個小時候,會有帝國巡邏艦隊達到那顆行星。」
商平點點頭,操控員在調度室曾經受到過訊號,現在的話無疑證明了他之前的猜測。留在那顆行星的人,也只能自求多福。補充了能源,物資,下一步,該怎麼辦?如果直接前往帝國邊境,僅憑一艘巡航艦,運氣不好,踫上帝國艦隊,被擊毀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但是也不可能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飛行吧?
「我們去第六百七十八惑星,去見一個人。」
埃爾飛中校模了模耳後的控制裝置,突然用力將那一小片芯片撕扯下來,商平嚇了一跳,盡管已經知道了這些是克隆人,但是任誰都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面不改色的從自己頭上撕扯下東西,任憑淡藍色的血液染濕衣領。
「我沒有痛覺。」
芯片躺在埃爾飛中校的掌心,濃稠的淡藍色液體包裹著整塊芯片,商平的胃又開始翻涌。
好在其他的克隆人士兵沒有一樣做出這種類似「自殘」的行為,否則商平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些什麼。
「不需要擔心。」
埃爾飛中校臉上似乎出現了類似于微笑的表情,說道︰「和我不同,他們依舊沒有自我情緒,不會主動將芯片取下。」
「將這個東西取下來,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傷害?或許,不過不會危及生命。」但是,卻意味著徹底的背叛。
「坐標,方位,時速,已經確定方位質點,準備再次空間跳躍!」
黃金帝國第六百七十八惑星,是一顆從帝國版圖上抹去的行星,索蘭一世時期,這顆行星就已經存在,但是,帝國的歷代君主,似乎都沒有完全征服過這顆行星,因為,無論派多少艦隊去攻打,這顆行星似乎總是能夠化險為夷,更有種匪夷所思的說法,曾經有一位艦隊指揮官,眼睜睜看著這顆行星在艦隊包圍中,突然消失了,不是被摧毀,而是自動消失,就像是從沒有出現在宇宙中一樣,而在艦隊返航的第二天,這顆行星又堂而皇之的出現了。就好像從來沒有消失過一樣。
帝國的軍人都以此為恥辱,但是,從幾千年前直至現在,沒有一位皇帝的戰靴能夠踏上這顆行星的土地,從來沒有。
所以,帝國干脆將這顆行星從版圖上抹去,當其不存在。
「看起來,自欺欺人,還真是個自我安慰的好辦法。」
商平喃喃自語,卻始終沒有問埃爾飛中校為何自信能夠進入那顆行星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