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擠,全都退下,你們要造反不成?」神機營的官兵手中沒有長矛,只有火銃和火繩槍,在這種時候他們也不能開槍射殺百姓,再說距離太近,只能用手推搡,不讓百姓往前涌。
元彪神情緊張的擋在楊休身前,拔出鋼刀,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楊休皺著眉頭,雖然不知道這些百姓怎麼了,但他到是不認為百姓們能把自己怎麼樣,扶住元彪胳膊,對著他搖搖頭,示意把刀收起來。
楊休從京中一共就帶出了一千神機營官兵,而此時的移民百姓卻有一萬多人,如果說打仗的話,那官兵必勝、沒有懸念。可現在不是打仗,而是雙方在互相擁擠,人數這麼少的官兵當然不是百姓的對手,不一會就全被擠了回來。
沖在最前面的那撥百姓已經沖到楊休身前,楊休神情有些緊張,不過他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覺。
「噗通!」
「噗通~」
……
一個接著一個,在元彪以及所有官兵們驚訝的眼神中,這些沖上來的百姓居然都跪在了楊休馬前。
「將軍,您行行好吧,給我們點水喝!」
「將軍,我們三天只吃了一塊硬窩頭,您給我們點吃的吧!」
……
所有的百姓無一例外,全都跪在楊休馬前哀求著,那淒慘的叫喊聲,讓楊休如遭雷擊。
這個場面實在是太震撼了,一萬多名百姓,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身上的衣服是那麼的破敗,黑漆漆的一團,仿佛街邊乞討的乞丐,他們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神色是那麼的淒然。
楊休震驚了,他不知道要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此時的感受。這一刻,他想哭……因為只有這一種反應,能夠發泄他心中的情緒。
這些百姓們或許有些真的很窮,可也有很多在自己老家有房有地的,雖說不是富紳,但也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然而、僅僅是皇上的一句話,他們就要放棄自己家中的一切,千里迢迢移民到關外。
從他們的身上,楊休想象不出,他們這一路到底吃了多少苦。
楊休狠狠攥起拳頭,他承認自己是憤青,他承認自己很不理智。這一刻、他想活生生拔了嚴世蕃和嚴嵩的皮,他想把所有貪官污吏,那些欺負百姓的官兵都剁成肉末。甚至……他想把那個只知道念經的嘉靖帝,從蓮台上拽下來,然後拖在自己馬後,在整個大明朝繞一圈,讓他看看自己的大明朝!讓他看看自己的大明百姓!
楊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什麼大本事的人,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青年。但他有著一顆愛國的心,就算被人說是憤青也無妨。因為一個國家如果連憤青都沒有,那這個國家該有多悲哀?
「鄉親們,你們快起來,快起來!」楊休從馬背上翻下來,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落地時差點摔倒。
元彪想要上來扶住楊休,但楊休卻掙月兌開來,兩步沖到離自己最近的百姓身前,硬生生將他從地上托起。
「將軍,您就行行好吧,我們這些老骨頭可以不吃不喝,可這些孩子們不行啊!」
這些百姓一路上被官兵打怕了,所以之前見到護送自己的官兵換人了後並沒有什麼反應。不過當剛才楊休和小蝶交談時,他們發現這個新來的年輕將軍似乎很好說話,于是他們動心了,他們想為自己爭取一條可以活下去的路。
「鄉親們,你們都起來,我會給你們水喝,給你們飯吃的,大家快起來!我不會不管你們的,我會把你們每一個人,平平安安的帶到貓兒莊,讓你們以後過上好日子!」楊休大聲的喊著,嗓音開始嘶啞,他沖進人群,將這些百姓一個個扶起來。
見到楊休這樣,元彪也坐不住了,和他一同沖進人群,扶起這些百姓們。
楊休的話、楊休的作為,以及元彪的跟隨,讓周圍那些在京中,被譽為精英隊伍的神機營官兵們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在所有大明朝的人們心中,在這些官兵的心中,或許低賤的百姓們受苦受累就是應該的。但這一刻,他們開始有些動容了,有一個官兵扔下手中的武器,一同沖入人群里幫著楊休扶起地上的百姓。接著、第二個官兵也沖了進來,然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當所有百姓們都起來後,楊休發現,自己的周圍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兵,在看自己時,他們眼中的神情是如此的肯定,他們在等待自己的命令,仿佛把他們的一切都交給了自己。
「斥候隊,派人快馬加鞭前往蔚州,通知知州派衙役全縣內尋找走散的移民百姓,告訴蔚州知州,每送到貓兒莊一人,本將軍給他1兩銀子。但讓他記住,囑咐手下衙役,誰要是敢虐待百姓,本將要是知曉,定不饒他!」
「是!」兩名斥候得令剛要走,楊休又叫住了兩人。
「等下,把這個拿去給蔚州知州,說如果事情辦砸了,這個牌子的主人,就是他的下場!」話落,楊休從懷里拿出一個腰牌扔給兩人,兩名斥候將腰牌踹好,奔著蔚州駕馬而去。
「元大哥,我們軍中的糧草還算充足,出京時有陳洪相送,都督府撥了不少糧草。做些食物給大家伙分了吧,等到了前面城里我們在自己備些糧草,也夠堅持回到貓兒莊的了。」
「好 !」元彪應了一聲,到後面吩咐軍需官開鍋造飯。一萬多名百姓見楊休真的給他們飯吃,而且竟然還讓蔚州知州尋找其他走散的村民,一個個都驚動的夠嗆。
找到一個給1兩銀子,這……這位將軍也太看得起他們了。一個人一兩,要知道他們一共有三萬人阿,現在這里只有一萬多,也就是說如果人都找了回來,這個將軍就要花上兩萬兩銀子。
天啊!那可是兩萬兩銀子!
「鄉親們,我們遇到好官了!還不快給大老爺叩頭!」
幾名百姓最先反應了過來,再次跪倒在地,沖著楊休一個勁兒的磕頭,雖說這里都是土地,可拿額頭砰砰往土地上磕也受不了阿。但這些百姓們不管那麼多,和之前虐待他們的官兵想必,楊休簡直就是神仙,他們認可磕的頭破血流,也要感謝楊休。
楊休再次好一陣忙乎,才把這些百姓們安撫下來,讓他們在這里先休息,等吃飽了飯再繼續趕路。
小蝶一個人默默的坐在一旁看著楊休,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將軍,和以往她加過的所有官員都不一樣,他竟然會為了百姓而花那麼巨大的一筆銀兩,而且……會給百姓們吃的,為百姓們著想。
或許、他真的可以像他說的那樣,幫自己找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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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關外,貓兒莊。
七千大軍將貓兒莊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來往與貓兒莊的商隊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不許進、也不許出。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兩天,整個貓兒莊的商業都陷入了泥潭中,不能完好發展下去。
商業不能發展,商人們當然不能干,此時的貓兒莊陷入了兩難之地。外面官兵圍剿,里面商人鬧翻了天,二頭派官兵一次次的鎮壓,才把這些商人穩住,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站在城樓上,看著外面一眼望不到邊的軍旗,二頭滿臉的愁容。
楊休去了京師還沒有回來,宴卿又帶著蛙子去堵截韃子了,整個貓兒莊就剩他一個主事的。宴卿臨走前一再的囑咐他,讓他收斂脾氣,可他還是沒忍住,犯下了打錯。現在被七千多官兵圍住,讓他再也沒了脾氣。
貓兒莊外官兵軍營,張衡氣勢洶洶的沖進帥帳,大嚷道︰「到底什麼時候攻城!將軍,你就下令吧,只要讓末將攻城,末將必將貓兒莊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