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四十八年,十月十日。
那一天,再也沒有誰可以忘記。
即使是朽木白哉,在他那歷經幾百年光陰的記憶中也找不出更多的回憶來與這一天相抗衡。
那一天的傍晚時分一切都還是平靜的,夜幕剛剛降臨,天空是淺墨藍色的,月色柔和,小星幾顆。
止水跑來跟堂弟聊天,說在和卡卡西結束任務回村的路上遇到了阿凱所在的小隊,于是卡卡西就被熱血爆發的凱拖走,被迫進行「誰先抵達木葉」這一游戲,徒留兩組其他成員看著奔跑帶起的滾滾煙塵各種無語。
「所以說啊,卡卡西對阿凱前輩很沒轍哈哈……」止水靠著回廊下的欄桿笑,彎起的眼中透著點點光彩。
白哉和以前一樣,坐在屋前的回廊下安靜而沉默的傾听,不時輕輕的拍拍在襁褓里扭動的佐助。止水越來越多的提到卡卡西,會被那個銀發少年的舉動而牽動情緒,或許止水自己還沒有察覺,但白哉知道這對止水而言很危險。
對于宇智波家族的長老們而言,他們寄予了很高希望的宇智波止水是絕不應該做出這種親近外人的事情的。會將宇智波家的新秀送進村子的暗部系統,長老們在打什麼主意白哉已經隱約可以看見,甚至富岳會將明明不需要進入忍者學校學習的自己送去學校,白哉也了解其中的原因。
這是表現出宇智波一族與木葉村關系的融洽和諧,但又何嘗不是一種「滲透」。
當然,現在還不能說宇智波一族已經打定了什麼主意,他們仍舊處于準備的階段,布下暗棋卻不一定使用。自己的人生被他人安排計劃,白哉已然很是惱怒,不過因為隊長的自制力遠遠高于眾人——即使變成小孩子之後所有退步——所有白哉一直是不動聲色的。他還需要一些時間,等年紀更大一些力量也更強一些之後,才能將這個家族掌控住。
佐助的出生也更加堅定了白哉的這個想法,白哉不會讓佐助在動蕩戰亂的時代成長,更不會讓佐助去背負‘宇智波’這個姓氏所帶來的染血的罪,所以宇智波一族是不可以也絕不能產生異動的。
而現在看來,木葉有正值鼎盛時期的四代火影波風水門坐鎮,所以不論是宇智波一族還是木葉的高層,都是暫時翻不起什麼波浪的。于是白哉也就並不著急,他至少可以有八到十年的時間慢慢安排準備,曾經是一個死神的朽木白哉對這個時間很有耐心。一點都不長,不是麼?
「鼬?鼬!」止水抬手在白哉眼前晃晃。
「我在听。」白哉淡淡應道,雖然他心里想著事情但也沒有疏忽周圍的所發生的事情。
止水靠近了些端詳著白哉的臉色,故作成熟的模著下巴道︰「鼬剛才好像變得很嚴肅啊……唔,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對,就是‘有殺氣’!」
「止水兄長,你夸張了。」白哉低頭看向佐助,小嬰兒正在啃手指頭。白哉將那只軟軟的小手抽離小孩的嘴,又擦去上面的口水,全都忙完了才繼續和止水的對話。
「佐助沒有哭,就說明我身上的氣息很平和。」
「……鼬,你不覺得還有一種可能嗎?」
止水固執自己那個「有殺氣」的觀點,「佐助沒有哭,是因為他完全了解你的殺氣不是針對他啊……說不定佐助感覺到的是‘哥哥的保護’呢。」
這句話讓白哉微微挑眉,正待再說些什麼,卻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真正的「殺氣」。
那是毫無預兆又無比強大的氣息,像巨浪一般以焚天滅地的姿態席卷而來。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詭異的紫黑色,懸在天幕上的彎月染上了妖異的紅色,而比紅月更可怖的是從木葉村入口那個方向亮起的,紅蓮業火一樣的火光。
村子的警報猝然響起,尖銳的聲音壓在了佐助的哭聲,屋頂和樹梢上傳來接連的腳步聲,是所有的忍者在緊急集合。止水也已從放松的狀態進入了備戰狀態,他是暗部成員必須听從調遣,即便再如何擔憂兩個堂弟的安危也不能留在宇智波宅院里。
「鼬,快點帶著佐助藏到安全的地點去!富岳大人和美琴阿姨都得到前線去,你一個人千萬小心!」
止水匆匆叮囑著白哉,閃身從庭院的牆壁上消失。
「乖,佐助不要哭。佐助乖……」
白哉哄著因為不祥的氣氛而大哭的佐助,目光也看向村子正門的方向。宇智波的聚居地位于村子月復地,然而在這里就已經能感覺到那股邪惡不祥的力量了,可想而知最前線的慘烈。
外界的干擾過于強烈,白哉也無法使用屏蔽術隔絕佐助的感覺,懷中的孩子一直在哭。「佐助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判斷了一下,白哉沒有選擇跑到街道外面,現在村子里一定很亂,還不如宅院里安全。至于一旦出現最壞的狀況村子徹底失守……白哉自認保住佐助還是沒問題的。
起身來到院角那棵櫻樹下,白哉左手抱著佐助盤膝坐下閉目片刻,少許,空無一物的右手中緩緩出現了一柄泛著櫻色的斬魄刀,整個刀身有些透明,似幻非幻。
而隨之一同出現的是比千本櫻更虛幻的身影,長發束起帶著面具的武士飄渺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滿,「白哉,以你現在的力量將我召喚到現實世界中太勉強了。」
「和充滿靈子的尸魂界不一樣,那個什麼‘查克拉’是由你自身產生的,吸收起來真不舒服。」千本櫻微微抱怨。
「我自是知道。」白哉面色平靜,「非不得已自然不會召喚你。」
「哦?現在這種狀況……」千本櫻站直身默默感受片刻,低頭看向他的主人,「前線是有些不太好,但還不至于危及到你吧。難道是為了這個小家伙?」
說著千本櫻俯身去觀察佐助,「說起來,白哉你是怎麼看待這個小鬼的?弟弟,孩子,還是一個寄托?」
白哉沒有回答千本櫻的話,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再次開口,「有地獄的氣息。」
千本櫻也感覺到了,「可惜,和尸魂界的那個地獄有所區別,那位死神大人也不是同宗的。」
「已經結束了……」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哉非但沒有松了口氣,反而皺緊了眉頭,「犧牲慘烈。」
「我回去了。白哉,希望下次見面你支撐的時間會更長一些。」千本櫻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消失在空氣中,一同消失的還有那把半實體的斬魄刀。
白哉抿了抿嘴角,運轉著體內的查克拉,在不危機自身的狀況下可以供給千本櫻的能量果然還是過少了。可他的時間卻是更加緊迫了,也許是因為勉強算是「同類」的關系,在距離這麼遠的狀況下白哉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了那位被召喚出的死神帶走了誰的靈魂。
波風水門,英年早逝。
在這一刻,白哉仿佛看到了無數人命運的扭轉。
而不知為何,白哉最先想到的是那個有著異色雙眸的銀發少年——旗木卡卡西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那也是他最欽仰愛慕的老師。
這個時候白哉沒有留意到在距離很遠但可以觀察到他的地方空氣出現了奇怪的波動,一個影分身消失在異次元空間里。
「……宇智波鼬?還真令人期待啊。」
更遠的地方,黑暗中有低低的聲音響起。
再之後白哉從他人口中了解到了十月十日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尾獸,九尾妖狐,木葉重創,四代殉職……僅僅是公布于眾的刪節版就足夠駭人听聞,更不說九尾來襲的背後所隱藏的內幕。
木葉村建築被毀去最前方的四分之一,木葉村的主要戰斗力則被毀去了近乎四分之三,成年的中忍上忍大量犧牲,被完整保存下來的基本是和卡卡西差不多大的少年忍者。
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遍地狼藉,家家慟哭。當白哉穿行過血色不退的戰場時,仿佛能听到無數靈魂的哀戚之音。
所以,怎麼可以再有戰亂。
所以,他必須要讓佐助平安無憂。
那天千本櫻問白哉佐助對他究竟代表著什麼,白哉現在可以回答,那是希冀。我們必須為了守護什麼而去戰斗,就是這樣。
在四代的葬禮上,一襲黑衣的白哉輕垂眼睫,更加確定了他在這個世界的道路。
葬禮的時候突然下起很大的雨,雨聲遮住了輕輕的抽噎之音,也模糊了人們臉色的神情,仿佛上蒼都不忍心再見到悲傷哀痛。
即便是自欺欺人的遮掩,也不失為一種逃避的方式。
所以當卡卡西沒有出現在葬禮上,也沒有出現在慰靈碑前的時候,人們都體諒了他的「逃避」,但止水卻不這麼想,他到處找了好久,最終全身濕透的出現在白哉面前。
「卡卡西不見了……」
止水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鼬說這個,他總覺得這個堂弟有著一種沉靜如水的氣質,可以令他冷靜鎮定。
白哉看了止水一眼,這個少年……已經越陷越深了吶。將止水讓進屋中,取了干的毛巾讓止水擦干淨身上的雨水,白哉取了一把繪著墨紋的油紙傘。
「拜托止水堂兄照看一下佐助,我去幫你找卡卡西。」
撐開雨傘,白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