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能否控制住九尾人柱力」這個看似是詢問,實際上卻已經由對方單方面作出決定的問題,白哉沒有立刻作出答復。
他確實在這三年中有意無意的關注著鳴人,但這完全與宇智波家族無關,甚至與白哉本身的干系都不大。那只是在履行一個沒有訴諸于口的約定,對此白哉不懼于被察覺他關注漩渦鳴人,更不會受到牽制擺布。
一個反問句後是短暫的沉默,長老們的目光聚集在白哉臉上,似乎想獲取到什麼信息。然而從白哉的表情中既看不出不熱忱也看不出不抗拒,就連他說話的語氣也仍舊是一貫的漠然冷冽。
宇智波家族在座的長老們表面平靜,但心中卻是都浮起些不同程度的負面情緒。他們和尋常的族人不同,在其他普通族人眼中大公子驚才絕艷氣度高貴,是當之無愧的少族長。可是在身居高位手握權勢的長老們眼中,白哉這喜怒哀樂都是一個表情的性子,卻多多少少有些礙眼的了。
這不僅僅是針對白哉一個人,更是針對他所代表著的,宇智波的新一代力量。
青年才俊無不希望展現自己的才華與能力,但身處權利頂峰的老一輩們又怎麼會輕易退讓,權利好比罌粟之毒,輕易無法戒掉,而矛盾也因此產生。
這樣的踫撞是歷史前進中必然會出現的一幕,宇智波家族同樣逃避不掉。就好像這密議了許多年的叛變奪權,宇智波家族也絕對不會是人人同意的,只是反對的人無法違逆上位者的決定罷了。
所以在維持表面平靜這麼些年後,宇智波終于選擇在這時與木葉展開正面沖突,不僅是因為出現了可以控制尾獸的機會,也是因為如果繼續拖延的話,的就將是宇智波家族內部的權力更迭了。
「控制住人柱力,鼬還有什麼問題?」坐在白哉右側上首的長老沉下聲音問道。加重的語氣中帶著隱隱的警告。
在座的人中,白哉是最年輕的,可以說介于孩子與少年之間。卻又因為與生居來的身份地位以及後天所展露出的能力與才華,在最核心的會議中佔據了一席之位。就算白哉低調行事都不免遭到苛求,更何況這次是白哉先行挑釁。
白哉抬眸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控制九尾?這樣說,各位長老是打算重現六年前的九尾之亂了。」
不輕不重的咳嗽從幾個方向傳來,是有人在不滿白哉這種反問的態度。
「當年九尾是月兌離控制才造成如此重大的損失,怎能與如今的狀況相提並論。鼬,不要左言右顧地,你的答復呢!」
白哉不以理會疾聲厲色的質問,目光鎮定的逐一掃過在座之人,給出自己的答復︰「我反對發動全面戰爭。」
「鼬!」「鼬你……」「宇智波鼬!」
含有怒氣的斷喝此起彼伏,昏暗的燭火下一雙雙殷紅色的眼楮齊齊看向白哉的方向,說不出的壓抑陰森。
白哉沒有顯出寫輪眼與之相對抗,他如今對這雙眼楮的控制已然非常熟練,沒有必要根本不會放任查克拉刺激經絡造成負荷。
幽深的黑眸波瀾不驚的和數雙好似要擇人欲噬的凌厲眼楮對視著,毫不動搖之意,白哉重申觀點,「我不贊同。」
聲音不輕不重,卻不容置疑。
通過這幾年的經營,白哉的身後站著不容小覷的新生力量。所以這句話從白哉口中說出時,也就變得格外的有分量。長老們縱然惱怒無比,也不能粗暴的打壓逼迫。
富岳是最先冷靜下來的,畢竟提出反對的人是他的長子,而且是一直以來表現的都令他非常滿意的長子,所以于公于私富岳都不會讓局面惡化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鼬,待這次會談結束後來向我說明一下你反對的原因。」話音稍作停頓,富岳繼續道︰「現在需要確定如何控制住人柱力的方案。」
說完這句話,富岳遞給白哉一個先行離席的眼神。說到底,富岳也只是給了白哉一個緩和緊張氣氛的台階,至于控制尾獸的決定,沒有因為白哉的反對而作罷。
對于這樣的結果白哉沒有表現出激烈的情緒,也沒有進行爭辯。但實際上沒有爭辯才是不怎麼樂觀的結果,因為這說明白雙方的意志都很堅定,也很強硬。
白哉在眾多極具壓迫性的目光下淡然離開,筆直如一柄利劍的背影就這樣無所顧忌的扎入各個長老的眼中心里。
繃得緊緊的將所有人纏繞住的網,其中的某一根細線悄然斷裂。
沿著密道返回到地面之上,白哉沐浴在冬季不熾烈但也明亮的陽光下,呼出一口濁氣。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不,或者該說,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在這一場爭斗中,任何一方都不會退讓放棄,于是最終只能一決勝負,勝王敗寇。
站在神社的庭院中,白哉輕輕闔起眼簾又很快睜開,目光清明而堅定。白哉知道,就在他明確的表示反對之後,他所代表著的新一方勢力便正式插入了宇智波與木葉上層的膠著的局面中。
身側傳來沒加隱藏的腳步聲,白哉順勢轉過頭看去,看清來人是誰後,一絲細微的驚訝神色在白哉的臉上閃過。
「止水兄長?」
近幾年止水越發的行蹤成謎,幾乎一年也遇不到一次。如今在這里踫見,不能說不是一個意外。
「鼬。」
止水彎起嘴角笑了笑,白哉只覺得有遮掩不住的疲憊撲面而來。止水的神色中滿滿的都是經年累月堆積起的壓抑沉郁,還有已經瀕臨極限的忍耐。
白哉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止水是宇智波打入木葉的一枚棋子,而在宇智波和木葉兩方的對峙白熱化後止水卻一直沒有被替換下來,游走在最危險的夾縫中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縱是白哉也無法全部想象。
「止水兄長……」
白哉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好久沒見,鼬也長大了吶。」止水走到白哉面前,輕輕拍拍白哉的肩膀,「真不錯。」
說話間止水從白哉的身邊經過,向著白哉剛剛走出的方向走去,身影慢慢消失在神社之中。白哉靜立片刻,轉過身去注視著神社主殿,向兩側打開的大門之後是重重的陰影,晦暗不祥。
唯一稱得上好消息的,是錯身而過時止水所說的一句話。
「卡卡西回來了。」
白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止水經過他身邊時,他的余光捕捉到止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
白哉不曾想象過,止水會擁有這樣的表情。可是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向止水追問緣由,白哉也只得冷靜下來繼續執行自己的安排計劃。
從神社那邊一路走回來,白哉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岔路口前停下腳步,向左拐的話是回家的路,直走將會一直走出宇智波家族聚居的村中之村。
白哉正在思索他要不要去見卡卡西一面。白哉沒有忽略‘卡卡西回來了’這條消息,離開三年,那人偏偏在這時候回來,怎麼看都不像巧合。
另外就是即使沒有用寫輪眼拷貝,白哉也不會忘記止水臉上一閃而過但絕對真實的表情。那是非常耐人尋味的、也非常令人不安的表情。
沒有遲疑太久,白哉選擇了直行。
不久之後就看到了村口那兩扇向左右推開的高大木門,門上繪有團扇的徽記。這兩扇門是前年才修建的,就像是要將宇智波家族完全與木葉村之間隔絕起來一樣。白哉跨過了門檻,進入「木葉村範圍」。
要找卡卡西,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直接去他的宿舍守株待兔。但白哉不曉得退出木葉忍者隊伍的他會不會被攔在忍者宿舍的外面。畢竟這次去找卡卡西並不想和木葉方面發生沖突,若是會引起糾紛還不如不去。
「哦呀,我正想著鼬君呢,鼬君就出現了。」
許久沒听到的聲音傳入耳中,白哉駐足,看著一秒前還在幾米之外的銀發男子閃身到了眼前,而比起卡卡西,更值得白哉關注的是被卡卡西拎在手中的那一團。
佐助被灰撲撲的斗篷纏住,只露出一個腦袋。小孩就像只炸毛的貓咪一樣在斗篷里掙扎再掙扎,只可惜胳膊腿兒一點都伸展不開,連結個印使出個火遁燒了斗篷都做不到。
頭發濕漉漉臉頰紅撲撲的佐助在看到白哉後掙扎的更激烈了,竟然在哥哥面前表現出這樣狼狽的一面!佐助很想原地消失。
「旗木卡卡西你放開我!」
「卡卡西,你把佐助怎麼了?」
白哉瞪了卡卡西一眼,目光像冰刀一樣嗖嗖的朝卡卡西身上招呼。雖然眼神的溫度仍舊很低,但這一次卻是有了情緒的。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把撿到的小動物交還給失主。」卡卡西一邊說著一邊連斗篷帶佐助一塊塞進白哉手里。
白哉不得不接過來,反手模出一支手里劍把破破爛爛的斗篷割開解放出佐助,等佐助整個人站到地上之後白哉發現小孩不僅是頭發濕了,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去打雪仗了。」白哉語氣肯定的‘問’佐助。
「嗯……」佐助支支吾吾的回應,白哉知道這是還有其他內情的。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問的時候,幫佐助理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白哉就去解大氅的扣子月兌下外套將佐助裹起來。佐助的衣服已經濕了,再被冷風吹總是不好的。說起來卡卡西用一個破斗篷將佐助包住,也是有著御寒的意思的。
卡卡西沒有插話,手插在褲兜里饒有興致的旁觀,等白哉忙完站直身看向自己後才笑道,「鼬君,果然長大了呢。」
比起三年前確實長大了很多,樣貌,氣質都有了改變。
「卡卡西你卻是沒什麼變化。」
白哉看了看卡卡西,還是那副懶洋洋不甚正經的模樣,臉被面罩遮住四分之三,唯一露出的右眼倒是更加向死魚眼的方向發展了。
「連寺廟都無法淨化你。」白哉最後得出結論。
卡卡西愣了一下,抓抓被斜帶著的護額壓歪的頭發,「啊啦,鼬君你竟然學會吐槽了。」
「……」
吐槽?那是什麼東西?白哉覺得自己需要更正觀點,卡卡西不是沒怎麼變化,他是變得更加沒個正型了。
想到這里,白哉也愣了一下。自己似乎在看到卡卡西之後想了很多沒用的事情,儼然松懈了起來。抬手將垂落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白哉覺得自己需要慎重對待這件事情。
旗木卡卡西,已經對自己的影響如此之大了麼。
「阿嚏!」
打破‘愣了一下’場面的是佐助的一個噴嚏,佐助看看可惡的銀毛,再看看自家哥哥,抓緊裹在身上的大衣挪到白哉跟前,「哥哥,我有點冷……」
「嗤……」
親眼目睹了佐助小朋友在雪地里模爬滾打掐架場面的卡卡西很不給面子的笑出聲來,但也沒拆佐助的台,還幫腔了一句,「啊啊,趕緊回家換衣服吧。」
有關佐助的事情白哉從來不會怠慢,俯身抱起鼓鼓囊囊像個團子的佐助。不過臨走前對卡卡西說道,「定個見面的時間。」
「哦。地點呢?」卡卡西也習慣了白哉這種簡潔的方式,「河邊已經不行了吧。」
卡卡西指的是三年前兩人談話暫別的河邊,那屬于宇智波區域的邊緣地帶。卡卡西三年前能涉足,但如今估計連邊都靠不著了。
而听卡卡西這樣說,白哉暗忖果然就算是在火之寺駐守了三年,卡卡西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在佐助打架的樹林。」
白哉告知卡卡西新地點,那地方算是沒有明確勢力範圍的地帶,不然日向寧次,佐助還有鳴人也沒法在那里湊成一堆。這三個小孩的身份可都不怎麼普通,尤其湊在一起的時候更為如此。
白哉的描述方式換來卡卡西的莞爾一笑和佐助羞憤交加的抗議,小朋友哀哀怨怨的喚了幾聲「哥哥」。
白哉對卡卡西點點頭,安撫的拍拍佐助,使用瞬身術抱著佐助離開。
在白哉離開後卡卡西則又在原地站了一會,末了輕輕的嘆了口氣,表情也凝重了幾分。
事實上,卡卡西是采取先斬後奏的方式回來的——私自回村,然後才去向三代報備。
這是為什麼白哉事先沒收到情報消息的緣故,要知道在宇智波家族和白哉的私人發展下,他們針對木葉村內的情報網還是很全面的。如果村子覺得將卡卡西從火之寺召回,不論怎麼樣都是會透出一些消息的。
而在一回村就遇到了鳴人和佐助,也並非偶然的巧合。卡卡西是特地循著線索找過去的。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卡卡西收到了極其私人的情報︰漩渦鳴人身臨險境。
鳴人所面對的不僅僅是來自于宇智波家族的威脅,同樣的他也會成為木葉方面手中的砝碼,在這些人眼中,他不是「漩渦鳴人」,他只是「九尾人柱力」,天生的武器。
能夠將鳴人視作「漩渦鳴人」來保護的人少之又少,在可選擇範圍內的最適合人選則是旗木卡卡西。
這個‘可選擇範圍’是針對止水而言的。是的,向卡卡西傳遞消息的人,名字叫做——
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家族的棋子,或者說,間諜。
作者有話要說︰止水哥……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