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娟和小臨德睡在車上,謝高文挨得近點,但他背對著張恕,沒人看,張恕就輕輕坐起來。
按師父教的,這種打坐靜氣方式不叫五心向上,兩只腳腳底板都沖上,這叫雙盤。
一般人都能做到單盤,就是一只腳的腳底板朝上,能做到雙盤的不多,張恕從小打底子,有什麼難的,把雙手放在盤好的膝頭,掌心朝上後問雲鳩︰
(然後呢?)
——閉眼,將神識聚于眉心之上一寸,做內視。
(閉上眼楮還怎麼看?)
——魔物!!!
沒有聲音,但張恕感覺得到這位NPC暴跳的樣子,頓時好笑。
發現被恥笑,很快,雲鳩冷靜下來。
——知道何為神識麼!?
(想象力?)
——想象力?集中神識,「看」向肉身之內。
張恕試了試,很莫名的看到如黑穴一樣的人體輪廓,外有微光,而在身體內部有兩道很淡的青煙浮游不定。
——你只殺了兩個,只有兩道氣……連怎麼煉氣都不甚了了,究竟如何具備靈識的?
(你教我不就好了。)
雲鳩暴躁了點,但好像沒有辦法不理會他。
不管張恕內心想還是說,似乎在溝通時,雲鳩都會知道,這次直接氣跑了,一整晚都沒有再出現。
張恕吃不準所謂內視到底是真的看到了那兩道氣,還是根本來自想象,就算做夢的景象也比那兩道氣來得清楚得多!
五點左右,張恕醒了,才醒過來就听到雲鳩說︰
——別動,保持氣息勻淨。
(干什麼?)
憑空就能在他身上弄出傷口來的力量,誰知道還能做什麼事情?張恕一瞬間就嚇清醒了。
一清醒過來,張恕就發現睜不開眼楮,剛想盡力睜開……
——說了別動!
原來,連眼皮子都不許動。
張恕莫名其妙地想︰以後吼誰不許動,記得把眼皮子也不許動這條加上。
——你既不會煉氣,又有許多問題糾纏,我便在你入睡時助你導氣入海,你若擔心,只管內視,一看便知。
張恕感覺了一下,他居然真的以雲鳩說的「五心向天」姿勢坐著醒過來,立即集中注意力到眉心,向內一看,兩道淡淡的青煙本來飄移在身體內,去向無定,但是這時候看起來居然匯聚在下月復,即「下丹田」處,以圓形軌跡滾動,除此之外,還有一絲一絲的白氣從身體外滲入,走的卻不是同樣的軌跡,而是一個大得多的圈,把全身當做運行的場所。
淡淡的白氣細得像蠶絲一樣,匯入張恕體內薄薄一層氣流里,氣流每運轉一圈,才有一、兩條細絲從體外進入,加入到氣流里,好像正因為有這一個大圈運行的氣流,才推動了下丹田里邊的兩道青煙滾動不停。
張恕對「氣」並不陌生,畢竟過去所學也接觸過,看這情形,怎麼有點像氣功基礎功法,只是過去沒有「親眼」見到氣是怎麼來,怎麼運動的。
據練氣功的人說,功法簡單,但靠念力采集外氣匯聚在體內卻相當艱難,平常人至少也要好幾年才能靠丹田推動內氣運行,接下來才能依靠這種凝聚力吸收外界的氣,用到自身。
張恕一看體內的氣流雖然還很薄,就像快要散開的霧氣一樣,但確確實實地在從外部吸收不停,一下子吃驚,問題都少了,只剩下一個。
每一點吸入的就那麼細細一絲,匯成現在他看到的氣流,用了多久?
難道他一睡著,雲鳩就控制著他的身體開始幫他導氣,導了一整晚?
——哼!
(為什麼?)
好吧……他問題是多了點,可是一來就給他身上留下傷,還能在他睡著以後接手控制他的身體?誰的問題能少?
——保持如此,到你不特意凝神內視,身體也能自發吸納靈氣時再動,否則下一次仍要重新開始。
小雷達是好東西,而雲鳩僅僅用一晚上就幫張恕達到了習練氣功者十幾年的地步,張恕自然知道好歹,默默地專注到體內運行的氣流上。
雲鳩說完話後等了幾息,看到張恕听話了,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這個外力一撤,氣流頓時有散亂的跡象,原本規規矩矩按軌跡運行著,突然像沒有了堤壩約束,向張恕體內其他地方彌漫開去。
張恕差點慌神——如果能內外兼修,對他肯定非常有益!這一散,萬一雲鳩再也不會幫下一次,憑他自己肯定要好多年不止!
但他才一慌,就發現在將散未散的氣流中有一小團灰色的氣團,不比指甲蓋大,很堅定地一直遵循軌跡運行下去,拖帶著旁邊的白氣跟著。
張恕立即明白了,雲鳩沒有徹底放手不管,而是留下了這麼一小團引導的氣在他身體里,他趕緊盯著這一小團氣,集中全身注意力,收束丹田,雖然一下子沒能把散出去的氣拉回來,但是一個多小時後,終于能夠保證不再散出更多的氣。
張恕進入內視打坐,察覺不到時間飛逝,對他而言辛苦非常,但感覺上就只有幾分鐘而已。
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終于,他能夠像雲鳩一樣開始吸氣,但吸的不是外界的,是先前散到體內各處的氣,這樣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集中注意力說簡單也不簡單,長時間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地方,那絕不是十分簡單的事情。
每個人從出生到老,經歷的事情越多,想法越多,集中注意力也就越難,因此學習才要乘早,而能夠不費力地長期集中注意力的人,多半已經是天才之流。
張恕練武有好根骨,但不代表他是天才,他能算得上有利的條件大概只有生活經歷很簡單,心思單純,心里可以很快空下來。
連幼兒園都沒進過,直接在三歲時一次意外走失中被師父撿到,收做徒弟開始習武,武校比其他學校苦多了,學生必須全力以赴,相對的,環境也就比普通學校純粹。
張恕的師父普通人不知道名字,但在武學界卻是相當于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門下徒弟三人,大徒弟出師後去香港闖蕩,早已闖下一片足夠讓人眼紅的事業,是一位知名武術指導;二徒弟一直跟在師父身邊,一身硬功夫揚名海內外,但這位張恕的二師兄甘甘心心地做一個普通老師,在他們師父創辦的武校任教,只因為老師父除了他們三個徒弟,膝下沒有子女盡孝,這個二師兄算是很有孝道的厚道人。
張恕拜師的時候才三歲,跟只湯包一樣,二師兄那時候都三十歲了,也跟個長輩一樣,張恕從小在師父、師母和二師兄身邊長大,他自己父母的親密度都要排在師父、師兄後面,別說張家那麼多家親戚了。
偶然假期回家,也融入不到張家的氣氛里去,人再多,他也像是有意無意地隔絕在外。
這樣一來,反倒成了現在的好處。
加上以為時間只過去了很短的一會,張恕認認真真地在雲鳩留下的那點灰氣引導下,漸漸的從能夠不讓任何氣外流,到吸納體內散氣,進而又到吸收外部的氣進入,雖然要運行好幾周天才能吸個一絲,但他的體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只好開始試著放開手。
並不完全放開,而是暫停內視,看余力能推多久,隔一會再看,又推動一下,這樣一點一點地從完全不知道外物的狀況下分離出來。
一睜眼,竟然天已經大亮了,連洞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肯定已經過了九點。
張恕嚇一跳,睜開眼楮就忙著去模手機,可是感覺到視線,一看,謝高文和張娟抱著一些東西,兩人都木愣愣地看著他。
打坐這事,在不懂的人眼里當然很怪異……
張恕笑笑,干脆問他們︰「忘了時間,現在幾點了?」
謝高文說︰「下午四點一刻左右。」
這次換張恕愣過去,大半個白天竟然就在他以為的幾分鐘里邊過去了!?難怪覺得渾身累得很,只想倒頭睡下去。
結果張娟問︰「你、你醒了?」
張恕只有忍著睡覺的沖動,起來幫忙。
謝高文和張娟醒過來看到張恕這樣,兩個人都跟張恕猜的一樣,被張恕「得道高僧」一樣的姿勢嚇得不敢去驚動他,做事都輕手輕腳的,連小臨德都帶著一種看神仙的目光看著張恕,可想而知張娟跟這小孩說了什麼。
張恕郁悶歸郁悶,晚飯時打破沉悶僵局對他們道謝。
要不是他們沒驚動他,恐怕雲鳩說的事他就辦不到了,不過關于雲鳩、煉氣什麼的,張恕當然不會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