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歸雁 歸侯府

作者 ︰ 明月

清兮這才悠悠地學著沈屯子病弱的聲音道︰「若要我的病好,除非楊文廣解圍,擔竹子的回家,麻哈把休書寫給我。」

眾人一听全部絕倒,太夫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你個猴兒慣會編排人,我算是听明白了,你這是說我像那沈屯子憂心多呢。」

「娘,我才沒有這個意思呢,公公長得多好看啊,怎們會是那回族麻哈呢。」清兮見太夫人笑得流眼淚,趕緊上前給她順氣兒。

太夫人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還說不是說我,平日里我慣著你們,你倒好居然排揎起我這個婆婆來了。」

「不敢不敢。」

彼此笑鬧不已,將個除夕弄得熱熱鬧鬧的。

一時酒酣,商若雯提議眾人賦詩,因她身在書香之門,素來以詩詞見長。

「這可使不得,四弟妹作詩便成,我可是滿腦的俗務。」二夫人連連搖頭。

「無妨無妨,咱們就以‘雪’為題,不限韻,如此可使得?」商若雯既然這般說,眾人也不好再議。

清兮素來知道太夫人愛熱鬧而不喜文酸,且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多善女紅,也不攻詩詞,偏商若雯是個才女,最喜歡咬文嚼字,有才者最喜賣弄才。清兮怕太夫人無趣,便主動道︰「不如我先做一首如何?」

「大嫂這般快就有佳句了?」商若雯有些吃驚。

清兮笑了笑,「你听听就知道了。」因是,清兮清了清嗓子,慢慢道︰「不聞天上打羅櫥,滿地紛紛都是面。」

商若雯聞之,皺了皺眉頭,這開句甚俗。

太夫人卻听起了興趣,因這兩句著實好頑易懂。

清兮又道︰「豈有神仙灑掃忙,玉皇大帝賣私鹽。」

太夫人立刻又笑倒不起,「我就知道你這潑猴兒沒好話,居然連玉皇大帝都敢編排。」

慕清兮這詩做得毫無平仄,勉強押韻,算得上極為俗爛的一首,卻讓太夫人添了興致。

一邊的荷語見太夫人興致這般高,也主動請纓作一首,「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這二人皆是做的打油詩,讓太夫人笑聲不絕,如此商若雯倒不好再堅持作詩了,眾人也就撂開了賦詩一事。

過得子時,清兮身子困乏,太夫人特命她先去睡了,一時人陸陸續續離開,日子便翻到了弘胤九年。

正月初三,慣例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二房那邊早早就將禮單送到了蘭薰院。

清兮懶懶地靠在引枕上,她的那個娘家她是十分不情願回去的。

「夫人。」琳瑯輕輕喚道。

「什麼事?」

「國公爺說,明日辰時三刻同夫人一同去安定侯府。」琳瑯道。

這安定侯府正是清兮的娘家。

「知道了。」清兮本想讓琳瑯去問豐琉可同她一起歸寧的,不曾想他自己倒主動應了。

第二日清兮給太夫人請了安,清兮由著她叮嚀囑咐,這才別了眾人同豐琉一起往安定侯府去。

清兮先去上房給祖母請了安,又去到自己父親跟前,「請老爺和夫人安。」

「快起來快起來,許久不見姑女乃女乃,如今可越發出落得清秀了。」清兮的繼母安定侯夫人笑盈盈地上前虛扶慕清兮。

這安定侯夫人向氏,長得圓團團一張臉,一進門老夫人就夸她有福相,果然進門沒多久就生了個兒子,喜得安定侯同老夫人合不攏嘴,之後又陸續生了二男一女,端的是有福氣。

而清兮的母親當年懷了兩個哥兒都落了,最後才生了清兮,一直不受老夫人待見,為此清兮同她祖母關系也不和美。

只是當初向氏並不怎麼管清兮,一來是清兮是原配所生,二來清兮又多在齊國公府,所以二人相處還算禮敬。清兮哪知道自己落魄,這向氏居然惡毒如斯,慫恿她父親將她嫁給那樣的人。

清兮實在不想同向氏虛與委蛇,微微一閃,側身而起,並不多看向氏一眼,讓她好生尷尬。

安定侯的眼珠子往外一鼓就要發火,可看在豐琉的面上,又忍了回去。

午宴擺在侯府花園內,男賓女賓各聚一樓,用飯時也不言語,十分沉悶。

清兮哪里受得了這種拘束,又實在厭惡向氏,找了更衣的借口,遣散丫鬟,出了花園。一時走到她母親生前所住的地方,早已經是物是人非,如今是向氏的起居處,一派繁華,越發讓清兮心里難受。

至于清兮母親生前一應用具都挪到了後院的西廂房,屋子里黑洞洞,清兮進去在母親泛黃的畫像前上了一柱香,越想心里越泛酸。

想母親那樣驚艷絕才的人,就因為生不出兒子而落得婆母不容,夫君不喜,如今孤零零一人去了,富貴榮華都留給那樣惡毒的女人。

清兮不由想起自己,前途叵測,一時也不由傷心,一個人往園子里梅林深處的亭子走去。

四下無人,清兮想及前世的落魄便心里入針扎一般,從此自覺就低人一等,噩夢里老是出現那個人怪笑的聲音,又覺得自己行下那般惡事,愧對母親,那眼淚也毫無顧忌地流了滿臉。

一時清兮又想起父親的絕情同向氏的惡毒來,可最最可笑的事,便是這些事情在今生都沒發生過,可她卻偏偏知道而又怨恨,別人卻還無法理解她怨恨的來由。

這邊清兮正傷心落淚,那豐琉早就在綴錦閣上看見她先往侯府上房去了,又獨自轉回來去了梅林。于是下樓跟了去,遠遠就看見清兮一個人在亭子里哭。

豐琉嘴里一苦,無論他多疼惜清兮,始終都是代替不了她的父親和母親。只是這麼些年,豐琉如何看不出安定侯對清兮的態度。

安定侯素來最是重男輕女,清兮又自幼喪母,那向氏一看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也難怪母親堅持將清兮接到自家去。

「這樣冷的天,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凍壞了你,可累了別人。」豐琉怕清兮哭得多了,一會兒又鬧眼楮疼,又見她鼻尖紅紅,怕她凍著,這才出聲。

清兮一听是豐琉的聲音,趕緊站起身,慌忙忙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豐琉見清兮的手爐被她隨意擱在桌上,便拿起來要給她,卻發覺那手爐已經冰涼,伸手去握清兮藏在背後的手,入手也是冰似的。

「你怎麼如此讓人不省心,身邊的丫頭怎麼伺候的?」豐琉的語氣里多了絲嚴厲。

清兮剛才沉入自己苦海時,倒沒覺得多冷,如今被豐琉的手掌一暖,便煞時感覺渾身冰冷起來,特是那一雙腳,都凍木了,毫無知覺。

清兮心里苦,順著豐琉的手,一下將他摟住,將頭埋在他的懷里,淚珠子又滾了出來。心里只覺得這個男人雖然冷漠嚴厲,可到底是要比自己父親好許多的。雖說前世他休棄了自己,可說到底都是自己犯了大錯,又不肯認錯,反而同他頂撞,將關系撕裂得毫無彌補的可能。

豐琉本待要推開清兮,可見她肩膀一抽一抽,撲鼻的幽香讓他忽然生出一絲不舍來。

清兮素來喜歡用果子燻衣服,所以滿身甜甜的果香,讓不喜歡脂粉味的豐琉只覺得她香甜可人,心里覺得她可真稱得上是個小果子,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將她用大氅罩在懷里。

「你們怎麼在這里?」安定侯的聲音忽然在亭外響起。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雙歸雁最新章節 | 雙歸雁全文閱讀 | 雙歸雁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