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這日,循例豐琉請了太夫人去溫泉莊子,二夫人看家。因孕婦不適宜泡溫泉,豐三爺稟了太夫人要留在國公府陪向氏,杜晴嵐獨自帶了軒哥兒和眉姐兒去,省得看著那一對心頭火冒,四夫人商若雯又病了,所以這一次去的人格外少。
因著太夫人過年來身子一直不太好,反反復復,所以清兮特地跟了她坐一輛車,就近照顧。心底清兮卻還忌諱著上一年馬車上發生的事情。
雖然平素豐琉風裁嚴峻,可在房事上卻是花樣百出,葷素不忌的,清兮心下也是避諱豐琉,就怕那車夫听著什麼拿出去亂說。
到了溫泉莊子,清兮成日就陪在太夫人身邊,偶爾帶著軒哥兒和眉姐兒玩一玩,太夫人幾次讓清兮去看看豐琉她都不肯。
前一次為著清兮害得太夫人著急了一天的事情,豐琉逮住她足足訓了一刻鐘,十分嚴厲,罵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只會給人添亂,雖然不曾提到當初那件事,可話里話外都暗含著那意思,當時就把清兮給罵哭了,為這事清兮現在心里還在賭氣。
清兮心里覺著豐琉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做的錯事的,如今不過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才這般忍耐,如果有一天太夫人不在了,只怕他一想起那事對她就得多添一絲嫌惡。至于豐琉行房上不避忌,于清兮來說那不過是男人的。那些個男人成天尋花問柳,難道就是因為喜歡低賤的青樓女子不曾,那不過是欲而已。
其實對清兮來說那件錯事何嘗不是一根刺在自己心頭,也許別人能放下能原諒,可她自己卻未必能原諒自己,可惜她重生時那件事早已發生,她已來不及改正。後來即使豐錦和商若雯斷了她的生育之機,她也從沒怨恨過這兩人,只覺得這是一種贖罪。因有這層心思在里面,所以清兮格外同豐琉賭氣。
因這次來莊子的人不多,豐琉怕太夫人寂寞,每晚都從耕勤居下來陪太夫人用晚飯。至于杜晴嵐,因太夫人說都是一家人,又相處了這麼些年了,至親之間何須避諱,所以都在一塊兒吃飯。
用飯時豐琉對清兮也是淡淡的,好似每次除了行男女之事外,平日豐琉見清兮不是沒有好臉色的訓責就是淡淡地同對待別人一般冷清。為這事清兮好強心也有不忿,熱情同冷淡一旦對比起來,格外傷人。
用完飯後,清兮照例起身送豐琉,默默地走在他身後,不過是送出房門而已。勤書見豐琉出門,趕緊迎上來,將大氅遞過去,豐琉接過去穿戴好,這些事他素來不喜他人伺候。
「剛下了雪,國公爺走慢些。」清兮低頭應付地說道,其實這句話每天送他的時候都要說的,不過是換換前一句的說辭,例如路上滑,天太黑之流。
今兒豐琉听了這話卻轉過身道︰「你還在同我賭氣?」每次清兮求人撒嬌時,總喚他廷直哥哥,只有生氣或者故意冷淡時才喊國公爺。
清兮側了側身子,仿佛沒听到這句話一般轉頭吩咐勤書道︰「你讓听泉提著燈小心些,國公爺今晚飲了酒。」說完,清兮又福了福身子轉頭進了東次間。
晚間杜晴嵐帶著兒女走後,太夫人留了清兮問道︰「你和老大在堵什麼氣?」
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是太夫人的人,豐琉那句話早被丫頭傳入了太夫人的耳朵里。清兮也不瞞太夫人,噘著嘴道︰「為了那天我私下去給娘煮餃子的事,國公爺把我狠狠訓了一通。」
「該。」太夫人拿食指戳了戳清兮的額頭,「你就仗著我舍不得說你,現在有老大說你,可不省了我的心。」
「娘。」清兮拖著尾音撒嬌不依。
「老大難道說錯你了,居然身邊一個人也不帶,這不,才出去半晌就被人擰了臉,要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可怎麼活。」
清兮也知道自己那件事做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太夫人這才算滿意,「那你趕緊去找老大,可不能為這種事賭氣,再說本來就是你的錯。雖則你一片孝心,可是在娘心里,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太夫人這番真情實意的愛護之話感動得清兮紅了眼圈,偎上去摟著太夫人的脖子道︰「我也只求娘多福多壽。」
太夫人替清兮理了理亂了一絲的鬢發,「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啦,快去給老大道歉。」
清兮見賴不過只好起身,躊躇了半晌,紅著臉道︰「我怎麼去找國公爺啊?」
太夫人見了直想笑,「什麼怎麼找,正經夫妻難道還要找什麼理由。」
「娘。」清兮跺跺腳。
清兮和豐琉名為夫妻,實則並未同房,這處境有些尷尬,平素二人沒事也不會私下見面,以往她去四並居,還不是因為豐琉要考查她的功課,所以清兮無緣無故去找豐琉才會覺得不好意思,何況前一刻她還在生豐琉的氣,後一刻就上趕著去道歉,可不是臊人嘛。太夫人也是知道清兮的小女兒心情的,笑道︰「好了好了,就說我讓你去給老大送甜瓜的。」
清兮這才領了琳瑯去勤耕居。
「爺還在池子里泡,夫人請稍坐一會兒。」勤書見清兮進門立刻迎了上去。
「太夫人讓我來給國公爺送甜瓜。」清兮覺得這好歹是個理由,免得讓人以為她缺不了男人,時刻惦記著想近身。
「是,我這就讓听泉去稟國公爺夫人來了。」勤書接過甜瓜。
清兮趕緊道︰「我來也沒什麼事,還得回去伺候太夫人安寢,不過是送個甜瓜,等會兒國公爺泡完了再告訴他一聲就成了。」
清兮正要往外走,就見听泉在門口望,他見著清兮行了禮道︰「爺請夫人去後房。」
後房是勤耕居溫泉池子的後房,一般豐琉泡完了池子喜歡在那里歇息。
清兮這下不便再走,只好隨了听泉就進去。
豐琉泡湯素來都是由听泉等小廝伺候,並不假手丫頭,所以勤書只在外面伺候,今兒見听泉隔三岔五就跑來外面看看,心下本還奇怪,如今見國公夫人來了,勤書心下頓時便了然,這是專門來等國公夫人的。勤書只奇怪怎麼國公爺就料事如神,這幾日都不見國公夫人來,偏今日果然就來了。
不過勤書也不多想,國公爺素來不管府里的事兒,唯有國公夫人的事是件件都上心的。勤書伺候豐琉久了,偶爾同他也說說府里的事情,大半的事情豐琉都不上心,唯有說到國公夫人的時候才听得十分用心,到如今回府,第一句話總是問「今兒府里可有什麼事」,問的其實就是國公夫人可有事兒。
清兮到後房的時候,豐琉剛從池子里出來,松散地穿了件墨綠暗金竹紋的袍子。說實話清兮不曾見過豐琉這般模樣,額前一縷濕漉漉的頭發顯出一絲慵懶頹廢的意味來,少了平素的冷峻,添了一絲浪蕩公子的風流之氣。那胸口的袍子也不拉好,露出半片古銅色的肌膚來,讓人一看就覺得雄健有力,進而臉紅。
豐琉見清兮一進門就低著頭,穿了身素鵝黃色輕羅短襦,湖水碧素羅高腰裙,腰間高高系著玉色流蘇宮絛,顯出一絲少女的俏皮來,不過衣服還是太素淨了。
听泉早在豐琉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豐琉和清兮兩人,豐琉身後簾子外的溫泉湯冒起的熱氣直撲清兮面門而來,讓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舊傷又犯了,你幫我揉一揉,嗯?」尾音有一絲上挑,這是詢問,話沒有什麼不對,可清兮總有種被挑逗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清兮有些懷疑難道是她自己想男人了?
豐琉趴在特制的床上,清兮輕輕走上前。
「幫我把袍子月兌了,你力氣小隔著衣服使不上力。」
「不如我去叫听泉進來?」清兮不滿道,心里卻月復誹讓人揉還嫌別人力氣小。
豐琉沉默了兩息,轉而道︰「不用,你讓勤書進來。」
因著豐琉背對著清兮,清兮毫無忌憚地在他背後做了個掐他脖子的動作,狠狠地扮了個鬼臉,不甘不願地走上去幫豐琉把袍子月兌了。雖然勤書不同于勤畫,可這溫泉水滑,正是洗凝脂的時候,萬一,清兮心里可受不住。
雖然滿心地不忿,可看見豐琉背後那箭傷的痕跡,清兮還是很溫柔細心地用掌根緩緩按壓揉擦,不如听泉手勁下的痛並快樂,但絕對是最舒服的享受,半晌豐琉感到清兮手勁兒漸減,知她力竭,翻身拉住她的手坐起來,「還在生我的氣?」豐琉點點清兮微微上撅的粉唇,那唇色在水霧下越發顯得仿佛春日的櫻花般柔女敕,又似櫻桃一般豐潤晶瑩。
「不敢。」清兮低下頭。
豐琉站起身,拉了清兮的手往旁邊的碧玉榻走去。兩人並肩而坐,豐琉拉著清兮的手輕輕揉壓,這是在舒解清兮手指的酸疼。
「不敢?我看你沒有什麼不敢的。」豐琉的語氣雖重,但手上的力道還是一貫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唉,敢情都來這兒找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