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的母親，此刻又是怎樣的心情？
自從和陸習分開以來，思北就一直住在顧望西家中。還沒想好如何向父母爺爺說明這件事情的時候，只能借口陸習很忙自己也很忙一直躲著。
說出來，又是一番喧囂。
紙包不住火這話她也知道，可想到一家人知道這件事情的樣子就一個頭兩個大。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小麻煩。
寶寶啊，你可真是個麻煩呢。在這樣尷尬的時候蹦了出來，沒有父母的微笑，連期盼都是沒有的。
思北模著一點征兆都沒有的肚子，有些懊惱當初真的太不小心。
兩個月，那個時候也沒有刻意地想過要或者不要吧，好像這只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
畢竟，她曾經很認真地想過要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的。而那個時候，幾乎是他們重逢之後最快樂的日子。
「听說懷上孩子的時候心情很好的話，孩子會聰明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轉頭，突然問道，正好對上顧望西的臉茆。
怕她胡思亂想，又怕她故作堅強，還怕她做出些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顧望西這姐姐做得太周到，特意不上班，光在家陪她。
這會兒兩個人正在家樓下抱著蘇小七遛彎，清晨的時候，太陽不大熱氣還沒出來，暖暖的溫度剛好。
「你想生下來？」顧望西問。
思北低下頭︰「嗯。」
「沒有爸爸的孩子，他會高興麼？」顧望西反問蚊。
思北心中震了震，繼續低頭笑著︰「他會有媽媽，外公外婆，大姨舅舅一塊疼他不是麼？」
顧望西的糾結從來不比思北的少。
思北是她從小看大的，還是擦著鼻涕流口水的時候，她就帶著她到處跑了。毫不夸張地說，她疼這個妹妹，有些時候比疼自己的女兒還要多。
顧望西硬著脖子，也不看她，只是故意嘴硬地說︰「我可只疼我們家小七，你除非給他找個爸爸，否則別生。」
思北啞然失笑，她試探地問著姐姐︰「常淼……怎麼樣？他應該不在乎……」
顧望西搖頭︰「不怎麼樣，我還是覺得你得告訴他。你們吵成這樣，居然還離了婚，我就覺得好笑。我也懷過孕，孕婦的心理波動的厲害，都是因為激素的作用，你真應該重新考慮。」
告訴他有什麼用呢？自己求死求活地離了婚，現在告訴他又是要用什麼借口？
決定是她做的，自然所有的結果也是她一力承擔。
這就是常理，這就是道理。
顧望西的腳步突然頓了頓，思北疑惑地從沉思中抬起頭。
那個人，在自己面前，不過十米遠。
只是四天沒有見，卻好像隔了許多年，而他也好像老了許多歲。身份位置心情全都不同，只有人還是那個人。
「我和小七先回去了，你們聊。」顧望西知趣地和陸習點了個頭轉身就走。
思北來不及挽留，一個哎字只張了個嘴，就連顧望西的衣角都再模不到。
她也想轉頭就走的，可是因為肚子里的那個小生命，整個人都變得柔軟。
她很想知道，說好了不再見面，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姐姐同樣的一臉驚愕，明顯不是她告訴的。不是她，還會是誰呢？
禮貌地停在她前方一米處，他的心情依舊分裂地厲害。
「小北。」他說。
每次，他都會這麼喊她。
沉沉的嗓音叫著她的名字，真好听。
「桂花開了。」他又說。
她微笑地看著他，卻不明白他說話的含義。
這樣的開場白是她沒有見過的，是啊，桂花開了，香香的無孔不入。
可，這和他們兩個之間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們認識了15年，相愛了9年。我的生命，有一半的時間，都和你息息相關。」
他說著，一陣清風吹過，金黃的桂子軟軟地掉在他的肩頭，然後落到地上。
甜膩的香氣，環繞四周，如同他的話一樣絲絲入耳。
畫面真美，就好像是幻覺。
「你說，我們注定要分開的，因為，連老天都不願意我們在一起，所以給我們設置了這麼多波折。可是，我想老天或許終究是寬容的，他賜給了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的機會。」這樣的情話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局促，雙手抬了一半又插進了褲子口袋，兩只胳膊仿佛是多余的，不知道怎麼放才好。
她依舊看著他，不言不語。眼楮沉靜地像一汪湖水，干淨明澈卻深不見底。他都知道了關于孩子，她早該想到的，會經過醫院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還那麼傻，以為自欺欺人地可以做出她自己的決定。
又或者，自己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想和他撇清關系？
「小北，我們這次不重新開始，我只希望我們再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就算是，為了孩子。」忐忑地說出最後的請求，連繼續看著她眼楮的勇氣都不足夠，心跳的聲音像打雷一樣，從沒有哪件事情讓他這麼緊張的。
其實，這話還是很好听的，好听到她是真的心動了。
從知道有孩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會時不時地幻想，如果兩個人沒有離婚，那會是怎樣一個快樂而溫馨的場景？
可是，心里另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不斷地質疑，他們真的還能有未來嗎？
他們的未來，到底是什麼？無休止地猜疑以及為了孩子的勉強結合？
「我……不能回答你。」她說，溫和的聲音是自己都想不到的殘忍，「甚至，我不知道我這個狀態，到底適不適合留下這個孩子。」
仿佛有一道雷在頭頂炸開，他從沒想過她會連這個孩子都不想要，他說的急切，甚至有了哀求的腔調︰「小北，這是我們的孩子，你……」
話說到一半，他又愣住了，喃喃地說︰「我還有什麼資格要求你。」
心中的酸澀再一次襲來，她覺得所有的酸意似乎都集中到了鼻尖，還在不斷地往上竄。轉過身去強忍下要安慰他的沖動，她的手捏成了拳︰「我……回去了。」
他還是會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