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里的姑姑,那就是宮里的老閨女的代名詞!
眼看著宮外的姐妹早早嫁了良人,如今孩子都一群了,再看著自己伺候的主子跟皇上打得火熱,再看著那些小宮女們年輕貌美,還有機會得到皇上的寵幸,自己顏色衰老卻依然孤苦伶仃,想再混個昭儀啊更衣啊什麼的也別想了,當了這麼多年的宮女再要出宮去也不可能了,心中的滋味自然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于是抑郁糾結,終成變態。
我自認為,現在的我,把那些折騰小宮女當發泄的姑姑的心態行為表現得淋灕盡致。
「站住!」一個小太監竟然膽敢從我眼皮子底下鑽過去卻不給我打招呼,真是沒禮貌,讓「姑姑」我來點化點化他。
小太監唯唯諾諾地站住了,垂著腦袋顫了聲︰「姑姑。」
「我且問你,眼楮瞎了嗎?」。
「奴才、奴才眼楮沒瞎……」
「沒瞎?那為何見了我像是耗子躲貓似的?」
「沒、沒……」
「沒有?那是姑姑我眼瞎了不是?」
「不不!是奴才眼瞎,是奴才眼瞎!」
「既然你眼瞎了,想必也不適合在這里當差了,免得伺候不好皇上。今個兒我就去回了蘇妃娘娘,把你這瞎子換個宮當差,」我頓了頓,又道,「花妃娘娘那里正缺人手,我看你去那兒正合適呢。」
花妃是當日蘇妃的有力競爭對手,但一山終究不能容二虎的,也不知道蘇妃在皇上那里吹了多少枕頭風,好不容易才把那花妃拉下馬來。從寵冠六宮到如今的幽禁冷宮,這花妃早就氣成瘋子了,凡是去伺候她的人,都是被責罰的宮人,反正去了那兒,就等于陪那瘋子一起瘋,比到我那兒還慘一點。
那狗眼小太監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很識時務地磕著頭道︰「姑姑饒命!姑姑饒命!」
我急著填飽肚子,只好相當仁慈地「放過」他,道︰「不去也行,姑姑我今天是來給李公公送衣物的,你把我領去他那兒,只要領得好,我就當剛才的事兒沒發生過。」
小太監得了我這話,馬上又磕了幾個頭,連忙爬起來接過我手上的衣服,扶著我往內宮走去。
有了這小太監的帶路,路上無比順暢,連剛才還對我的身份有些質疑的年輕姑姑們也乖乖地尊我聲「姑姑」了。
這裝腔學調的結果讓我無比受用,一路扶著小太監昂首闊步,把狗仗人勢目中無人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連我自己都無比地崇拜佩服我自己!
皇帝寢宮很大,右邊是一間藏數百萬的書房,可惜那狗皇帝從來沒進去過;左邊才是寢室,這樣的時間,想必已經有哪位風情萬種的娘娘在里面了吧?
老實說,我不太記得那寢室長什麼樣子,唯一見過的一次還是在我成親的那晚,可惜那晚我一直蒙著臉,待那紅帕取下來時又太注意小太子那張驚恐失常的臉了。
小太監將我領進一個小小隔間,那是值班太監的休息室。
門口還站著一個領班太監,見我風風撲撲地來了,不說抬根凳子讓我坐坐,卻厲聲喝道︰「誰啊?干什麼的?」
我在心中暗罵了句關于他母親的話。
今晚我是仗著蘇妃的勢來的,扶著我的小太監卻仗著我的勢,大聲道︰「這是蘇妃娘娘派來的姑姑,特特來給李公公送衣服的,還不快去通報?!」
想是這兩個小太監平日里就有些不和,也不知道是為哪位娘娘公公的恩寵爭風吃醋了,守門的太監瞪著眼楮道︰
「喲!小安子,你今晚上是上了天還是入了地了?忘了剛才那頓好嘴子了麼?來呀!給我拉下去再賞幾棍子去!」
那小太監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躲在我後面去。
我喝道︰「干什麼?!你們這群狗仗人勢的蠢東西,耽誤了蘇妃娘娘的大事,看娘娘怎麼收拾你們!」
蘇妃的名號果然是這宮里最響亮的,那守門太監听我這麼一說,唬得也膽小起來,連忙問︰
「既是蘇妃娘娘的事兒,小的們自然是不敢耽誤的。還沒請教這位姑姑是……」他上下打量了我很久,到底還是沒看出我是哪個當紅姑姑來。
我冷笑了一聲,道︰「連我都不認識,可見你當這差的時間也不長嘛。」
「是是是,姑姑說得是,請問姑姑貴姓,奴才也好去報啊。」
「我姓黃,你進去告訴李公公,就說蘇妃娘娘那里的黃姑姑來了就是了。」
那守門太監答應了一聲,連忙鑽了進去。
隔了一會兒,李公公出來了。
李公公可以說是這宮里資格最大的公公了,他打小就入宮,服侍了三代皇帝,而且代代都對他恩寵有加。想當日先帝去世時,還拉著我夫君與我道︰
「李公公雖不在朝堂,卻也是三朝元老,你們要敬重他,多多听他的教誨,不可造次。」
可見聖恩隆重。
如今他有些老了,霜染發鬢,卻總是精神抖擻,所謂鶴發童顏說的就是他這樣的老頭子。
李公公一見了我,驚得大聲道︰「皇……黃姑姑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啦?」
我假意瞥了瞥身邊的太監宮女,怪聲怪氣道︰「蘇妃娘娘有些吩咐要奴婢傳達給您,這里人多嘴雜,咱們還是進去說的好。」
李公公立馬讓出一條路來讓我進去,隨後遣開門外的宮人,關上門來。
「娘娘喲,您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里來干什麼?小心皇上和蘇妃看見了,您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他擔心地說道。
我抓起桌子上的一個芝麻糕,塞進嘴里,還沒來得及感受那味道就被肚子給吸進去了。
「怕什麼?那狗皇帝現在還不知跟哪個美人翻雲覆雨呢,蘇妃今晚沒得寵,定在她宮里跟她那一群抓牙商量計策,來不了這兒的!」
「噓!噓!我的祖宗女乃女乃,您小心點,隔牆有耳啊!」他小心翼翼地趴著門上看了看,又說道,「皇上現在沒那個心思。剛剛接到情報,定州的保陵王造反了,正朝京城殺來呢。現在幾位大臣都在書房里跟他商議事宜呢。」
「保陵王?那家伙當年不是被我們趕去守皇陵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我皺眉,那位王爺溫潤雍容、容儀俊爽,想當時也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當日我與他同去祖廟,一路上被他迷暈了過去的大姑娘小媳婦不計其數,看得我都忍不住念了聲佛,他卻不為所動,可見此人冷面冷心至此。
雖非皇後所生,他卻一心一意要當太子。可惜當日爹爹沒告訴我保陵王是多麼英俊瀟灑美貌冠天下,要不然我打死也不會嫁給那整日天只知道走雞斗狗的窩囊廢太子。
後來繼位,我也自然成了皇後,我這小叔子卻不干了,糾集了幾萬精兵守在城外叫囂,我爹爹一火,修書給裴將軍的三兒子裴誠,讓他帶著百萬大兵從邊疆火速殺回。
裴將軍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都戰死邊疆了,只有這老三,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怎麼的,每次到了危機關頭都能逃出生天,也算是菩薩眷顧。最終被菩薩眷顧的裴誠把花樣美男保陵王打退到定州去,從此江山穩固,我這個小皇後也入了長門。
李公公嘆了聲,道︰「江山如畫,美人多嬌,誰不想要?」說完還十分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放佛那個十年不問朝政只管擴充後宮的狗皇帝是我一樣。
我咳了聲,道︰「李公公啊,保陵王打進京城前會有裴誠去擋的,就算裴誠擋不住也要半年他才到得了京城。眼下本宮和落英已經缺糧了,您看是不是也接濟接濟咱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