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代替我母儀天下十年之久,但她依然沒有學會六宮之主應有的寬容氣度,也沒有上古後妃們的智慧。瞧瞧,我與她不過才說了幾句,她心里那點小肚雞腸的念頭馬上就被她自己暴露了。
哼,狐狸既然都露出尾巴了,我這個獵人豈有不殺她的理由?
收起唇上蕩漾的那一抹春日暖笑,我故作大驚失色驚恐萬分道︰
「什麼?皇上穿著落英的衣服?」
雖然滿臉的可憐樣子,但她的眼中已經在噴火了。
「是真的,是我宮里的一個小宮女看見了的!」
我與落英十分默契地面面相覷,一臉迷茫,萬分詫異道︰
「這……前些日子落英誠然把晾在庭院里的宮服掉過,哀家心想許是哪陣風吹落了,亦或者哪個手腳不干淨的宮人給偷了也未可,著實沒想到過,皇上竟然有女裝癖……」
程舒揚啊程舒揚,你要勇敢地面對現實,繼續抬起頭來做人,千萬不要被哀家善意的謊言打倒了哦!哦呵呵呵呵!
「皇上那晚,誠然沒來過姐姐這兒麼?」蘇柔媚急切地渴望答案。
念在咱們姐妹情深的份上,我立刻給了她最希望得到的答案︰「誠然是沒有的。」
許是哀家一臉的肅然顯得甚是誠實,蘇柔媚馬上就相信了。
既然我已無甚利用價值了,芳華絕代的蘇妃娘娘便把尊貴的縴縴玉手從我這雙滿是繭的手里抽出來,態度敷衍,語氣冷淡,道︰「對了,本宮想起還有些事兒,先走一步了。」
呵呵,剛才的「妹妹」變成了「本宮」,我這個「姐姐」完全就不存在了,是「先走一步」而不是「先行告退」,蘇柔媚啊蘇柔媚,枉你寵冠六宮十年有余,卻連個表面功夫都做不像,現在不過仗著我們蘇門的權勢和你的美貌在這宮里耀武揚威,我倒要看看,再過個一兩年,你我都年老色衰的時候,還能如此囂張麼?
只怕到時候,要來哭著來求我分點糧食與你咯!
蘇柔媚款款轉身,十余個宮女捧香執柄跟在後頭,一群人浩浩蕩蕩威風八面,哪里像是來問候的?分明是來示威的嘛。
不過,仿佛剛才我倆都忘記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
「娘娘!」還躺在地上的宮人們苦苦呼喚道,「蘇妃娘娘……」
蘇妃微微側頭,沉著臉沒好氣道︰「叫你們辦點小事都辦不好,被人家打死了也活該!」
她正想大步離去,我突然想起那日在程舒揚寢宮內受的侮辱,鑒于哀家也不是肚里能撐船的人,向來是睚眥必報的,于是假裝恍然大悟,道︰
「對了,妹妹啊,哀家前些日子在這院子附近見過一個花衣女子,體態輕盈人面桃花,甚是美麗,卻不似良家女子。哀家當日還想著,我這兒雜草荒亂的,宮中哪個妃子還到我這兒來找晦氣?現在想來,她當日等著與皇上幽會也說不定的。」
听了我這些話,蘇柔媚氣得柳眉倒豎火冒三丈,咬著銀牙罵道︰
「定是那沒羞恥的死娼婦,竟敢趁著這時候勾引聖上,看哀家怎麼弄死她!」
怒火攻心的蘇妃娘娘一跺腳,轉身走了。
看著她氣急敗壞的可憐樣兒,我跟落英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奸笑。
大約是因為前方的戰事越來越急,形勢越來越不好了,國舅這幾日也無心來管我了,那些守衛在我宮門外的戰士全撤去加入戰斗,只有可憐的程舒揚,最為重點保護對象,那狗皇帝寢宮外現在又多出了許多帶刀侍衛。把個禁宮圍得里三層又外三層,別說是人了,連只螞蟻也不好進去。
只有一來,在糧食越來越缺乏的今天,要去找程舒揚討債也不像上次那麼容易了。
幸而御膳房那幾個新晉的小太監貪玩好吃,幾杯酒下肚,就被哀家的「至尊天魂散」給迷倒了,哀家忍辱負重扒了一件太監衣服套上,屈尊端起食盒給那狗皇帝送去。
進了寢宮大門,又遇見李公公,老人家見了我的尊容,差點嚇得他舊病復發。但我仗著自己是御膳房的小太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才不管他在後面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呢。
我端著東西進去的時候,寢室里只有程舒揚一個人,無聊之至地趴在窗欞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兒,全然不顧案頭上堆成山的奏章,任由大大小小的國事亂七八糟地堆著懸著掉在地板上,真無愧「天下第一狗皇帝」的美名!
把香噴噴的飯菜擺放好,我掩上了房門,然後大步沖上去一腳踹翻這個狗皇帝。
「你……」程舒揚剛想發一下龍威,這威卻在看見我滿臉的痞子笑後被深藏了。
至少,他壓低了聲音。
「蘇梓妍,你干什麼?!」
「干什麼?姑女乃女乃是來討債的!」我從袖籠中掏出他親筆簽寫的欠條,大聲念道,「朕天朝皇帝程舒揚,欠我朝皇後蘇梓妍黃金一千兩,白銀……」
我正在興頭上,這狗皇帝卻慌里慌張地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哀求道︰「好梓妍,好娘娘,別念了!」
一把推開他,我洋洋得意道︰「不念啊?可以啊,把錢還給姑女乃女乃就好了!」
「自從那日出去後,李公公就把朕嚴加看管了,朕如今就如同籠子里的鳥,連自由都不得,哪還有什麼金子給你?」
「沒有?!」我一把搶過他腰間系著的羊脂白玉,笑道,「我看你啊,當狗皇帝當得太久了,認不了銀子的。不如把你這兒的寶物給我幾樣,也好抵債啊。」
「行行行,你看中哪樣拿走便是。」他倒是挺大方的。
我卻不急,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提起金瓖玉的筷子夾了一個大大的紅燒雞腿給自己,一邊吃著一邊道︰「別急啊,等姑女乃女乃吃飽了再來細細搜查你這兒的寶物。」
他連忙坐在我對面,問到︰「皇後,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啊?我現在是御膳房的小太監,給您端飯來了。」
「對哦,朕還沒注意到你這身衣服呢。」他細細打量了我一下,兩眼放光道,「皇後,能不能……」
「不能。」不用他說,我也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求求你……」
「沒得商量!」我斬釘截鐵。
「朕再給你打一千兩黃金的欠條!」他利誘我。
然而哀家豈是那會為金銀迷惑的人?我冷哼了一聲道︰「你現在欠我的還沒還清呢。」
誘惑不成,他改威逼了。
狗皇帝沉下一張白面粉臉,壓低聲音道︰「古人有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敢違背朕的旨意,不僅犯了‘七出’中的一條,還屬于抗旨不尊!」
「呵呵,你是皇上啊,了不起啊?有本事現在就寫休書把姑女乃女乃攆出宮中啊!全天下每個男子都比你強百倍,我還正等著出去找個情郎過日子呢!」
狗皇帝被我氣得七竅生煙,卻無處發作,只好哼著鼻氣在桌子前面來來回回地走,我卻不理會他,只管吃我的佳肴。
突然,他停在了我面前,冷笑一聲死死盯著我。
我懶懶地抬頭,正想用極度不耐煩的口吻罵他個狗血淋頭,不料他居然,他居然——
動手月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