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揚站在小木船的船頭,撐著蒿桿一臉黑雲緊皺眉頭放聲歌唱,引得各處船只上的游人爭相側目,目瞪口呆地打探著到底是哪頭野豬在鬼哭狼嚎。
我坐在船上,笑得花枝亂顫。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眼淚都出來了,太好笑了!
這傻乎乎的程舒揚……哇哈哈哈!
我捂著肚子笑個不停,程舒揚咬牙詛咒︰「笑笑笑!笑死你活該!你就知道戲弄我!」
「你……你……哎喲!啊哈哈哈哈!」我終于還是沒憋住,一下子笑翻在甲板上,小小的木船被我震得左搖右晃,湖水都濺了上來。
程舒揚驚得連忙腳上發力將船穩住,沖我大吼道︰「你干嘛啊?翻船了我可不會來救你。」
我捂著肚子道︰「你……你怎麼不唱了?」
「我已經唱完了!」他忿忿地翻了一個白眼,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我逗弄他︰「唱啊,你看你唱得多好听,湖上的游客都在側耳傾听呢。」
事實上,湖上的游客都朝這邊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被人家鄙夷圍觀的程舒揚頓時惱羞至極,旋即勃然大怒︰「看什麼?好好坐你們的船,再看就挖眼了!」
然而他已經不是言出必定能行的九五之尊了,此時說說氣話,也沒人會當真。如此無禮的威脅,竟引得更多好奇人士探出了頭來觀望。
我笑夠了,就趴在船舷上沖廣大不明真相的游人大喊道︰「喂!你們不要再往這邊看啦,再看的話,他又要唱歌啦!」
話音一落,列位看官齊刷刷地把腦袋伸了回去,此法奏效了。哦呵呵呵,不得不再一次感嘆哀家的絕世才智。
我轉過頭去,沖程舒揚燦爛地一笑︰「哈哈哈,果然我比你聰明吧?」
程舒揚氣得嘴巴都歪了,一腔怒火全燒在了我可憐的蒿桿身上,我們的小木船即刻提速,不多時便到了大佛寺所在的山腳下。
此船是在對岸花了十兩銀子的押金租的,本來船夫要租船費十文錢,但我跟他說好,一切船務工作交給程舒揚,他只消留在對岸喝茶休憩就好了,厚道的老板于是主動說收我十兩銀子的押金,回來後還給我,再收五文錢就好了。
因此鑒于還有十兩銀子在船主那里押著的,我們也不敢大意,思來想去,還是交給山腳下、湖岸邊專管看船的老人好了。
靠岸後,我讓程舒揚用一個銅子在看管船只的老人手里換了一個木牌,待會兒我們出來,就可以憑這個木牌取走小木船。
莊嚴壯麗的大佛寺建在山腳上不高的地方,從岸邊走上去,必會經過一條綠郁蔥蔥的青石板台階。
台階不怎麼陡,也不怎麼高,更不怎麼難行,但嚴重缺乏鍛煉的我才走到一半,就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呼哧……舒諦……呼哧……你等等……我……呼哧……」可惡,不過才登了三百多級階梯而已嘛,怎麼會兩腿發軟呼吸不均了?
再觀這個怪物程舒揚,不僅面不發紅氣不喘,而且越登越來勁了,起初一步兩台階,現在更是一步三台階——他大爺的,這家伙什麼時候長高了?我記得半年前我們夜奔出宮時,他的雙腿還沒有這般修長穩健啊!
難不成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勤學苦練的原因?
「你怎麼了?」他站在高我一級的台階上,轉身來問我。
「我……我……呼哧……累……」混蛋,姑女乃女乃都累成這個樣了,才不信他還看不出來!
這下子,該他拽了︰「 ,騙我當笑料,現在遭報應了吧?早告訴過你,人在做,天在看,何況咱們還在菩薩們的眼皮子底下!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我笑你了,哈哈哈哈!」
「死家伙,笑你個頭呀!」我瞪了他一眼,反正累壞了,索性一坐在清涼的石階上耍起了無賴,「我不管,姑女乃女乃要累死了,坐在這兒休息休息再走。」
哎,可是一挨著青石板,怎麼就越加不想起身了呢?
程舒揚嘆了一口氣,干脆背對著我躬下腰來,扭頭對我道︰「上來,我背你。」
「你背我?」我驚詫了,「能背得動嗎?」。
我好歹還是有那麼重吧,再說天氣如此炎熱,雖說此處陰涼,卻也不是完全沒熱度啊。再加上剛才他又獨自撐船過湖,前方至少還有三百級的台階,他……能行嗎?
算了,我可不想做個把他活活累死的毒婦。
「你能有多重?我常幫師傅抗半只老母豬回來吶,你有那老母豬的一半重?」
我憤然︰「你才是老母豬吶!」
可惡,竟然拿哀家這個堂堂的前任一國之後跟臭烘烘的老母豬比!
好,反正你如此主動懇求,今天你就是累死,也不能怨我!
思及此,我起身趴在他背上,得意地調笑道︰「舒諦馬兒,駕!」
他回頭甩給我一個白眼,抬腳朝前登去。
哀家念他殷勤辛勞,便不時地給他擦拭額頭上的臭汗。
然而,這樣親密的舉措引起了路上行人的陣陣側目,哀家向來三步不出閨門,如今就有了一些小女兒的害羞,不自覺的,就把熱辣辣的臉低下來了。
突然,程舒揚停住了腳步。
我疑惑地抬頭︰「怎麼了?是不是累了?讓我下來,你先休息一下吧?」
他沉默地搖頭。
我更疑惑了︰「到底怎麼了?」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沒有啊……」
「沒有?」我滿頭霧水,「什麼沒有啊?」
「還是沒有啊……」
哀家更是迷惑不解了。
這程舒揚,是不是累得腦子出問題了?
正在我準備探手模模他的額頭時,他突然側過頭來問道︰「喂,挨著我後背的可是你的後背?」
「後背?怎麼可能啊,那樣你怎麼背我啊?」
「哦,那看來是真的沒有了……」他一副很失望的樣子,還順便嘆了口氣。
我火冒三丈,勒著他脖子威脅到︰「什麼有啊沒有的,你給我說清楚!」
「好啦好啦別勒啦,再勒就真要死人啦!」
「快說!」
「那個,就是前面有,後背沒有的那個啊。」
「前面有後背沒有?這是什麼東西?你再給我說清楚點!」
「哎呀,別勒啦,就是女人才有的那個啊……」
女人前面有,後背沒有的?那不是……
我低頭看了看我頸下的曲線。
「舒諦你個登徒子!!混蛋!大變態!」
「哎呀呀呀,痛死啦,你自己要叫我說清楚的啊!」
「舒諦哥哥……」
我正揍得解氣,突然一聲嬌滴滴的軟語在我耳邊響起。
抬眼一看,是一位閨秀打扮的女子,模樣兒還算清麗可人,一臉的天真稚氣,身邊還有一個丫鬟兩個婆子陪著。
是個完全陌生的小女子啊,怎麼會認識程舒揚呢?
我正疑惑著,程舒揚沖著人家微微一笑道︰「是員外小姐啊,下午好,你們也來拜佛?」
員外小姐?不會就是大家口中那個不小心摔進河里,然後被程舒揚所救的那個劉員外的小女兒吧?
小姐靦腆地微笑點頭︰「嗯,我是來給爹爹祈福的,不曾想到……」話沒說完,人家嬌羞地垂下了小臉蛋。
「啊?」程舒揚沒听到下文,不解風情地亂叫了一聲。
「啊」個屁啊「啊」,很明顯,人家「不曾想到」的是在這里遇到了你嘛!真是個傻小子!我不易察覺地扯了扯嘴角。
劉小姐沒有繼續說下去了,愣愣地看著我問道︰「這位是……」
哀家真是欣慰啊,小美人兒的眼里總算有我了。
「哦,這個人啊,」程舒揚給她介紹到,「她叫晏紫,是我妻子。」
一束滿含幽怨的目光瞬間怯弱地穿透了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