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是離京城較為偏遠的區域中的一個大城。沒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沒有風調雨順的氣候,但其城建設施城池規模,雖然比不上天子之都,卻也與夏州等城無二了,這還多虧了城外那一片「閑人勿進」的幽冥紫禁——皇家陵寢。
傳說,這里就是當今陵皇從流放到稱帝的發祥地……
傳說,當年陵皇大規模盜用了祖先們的陪葬品……
傳說,還有許多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尚未被盜出……
還有許多懸而未決的說法,但僅僅是這上面三條,就已足夠使祥寧的青州城成為亂世中兵家所爭的是非地了。
然而當我們路過皇陵時,卻不見許多戎裝的軍人,只有一群群衣衫襤褸但面色紅潤的乞丐在那里嚴防死守。
氣勢恢宏的皇陵前蹲著一群群衣不裹身的叫花子,這情景怎麼看怎麼別扭。到底是程家的天下亡了導致皇陵誰人都可近步參觀,還是此處已被才狼虎豹們剝削一空,只剩這些可憐的乞丐還眼巴巴望著得點殘羹剩飯?
正疑惑著,花姑娘湊過來輕聲說了一句︰「听說這里,已經被丐幫控制了。」
「丐幫?」紅梅女俠一陣驚疑,「丐幫向來低調,這次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舉動,他們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嗎?」。
「所以才說。那位年輕的幫主,是位少年英雄啊。」花衣姑娘柔柔一笑。
我震驚地不敢眨眼楮了,這位跟冰棍一樣又冷又硬的花衣姑娘,居然也能有如此溫柔甜蜜的笑意,活像一位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在談論自己心中的情人一般。這麼賣力地幫人家說話,難道,她跟那位少年英雄是舊時相識?
進入在這亂世之中還略顯安寧的青州城後,一路有意無意地听著行人們的高談闊論,漸漸地才發現,原來將那丐幫小叫花子英雄化的人不少,而將他妖魔化的也大有人在。
直至一行人擠進某間坐落于某不起眼小角落的酒肆落座,我這才發現,妖魔化已經不算什麼了,眼下青州正流行魔妖化……
「看見城樓外的那個大石頭獅子沒有?看見城樓外那個大石頭獅子沒有?比一人還高的那個,在這青州城門口風雨無阻地鎮守了整整五十年之久的那個!」某江湖人士激動地跳到條凳上口沫橫飛。
城門口的石頭獅子?沒有見過啊。
眾人搖頭。
我們也誠實地搖頭。
「沒見過?!你們沒見過?!」江湖人士怒火沖天地指著我們噴口水,一時間讓我們這群確實沒見過那個石頭獅子的人因見識淺薄而無地自容。
江湖人士噴完口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忽而轉怒為笑,得意洋洋道︰「你們當然沒見過啦,因為,那兩個大石頭已經被揚皇用一根手指頭給敲成粉碎啦!」
眾人大驚,什麼樣的人啊,居然可以用一根手指頭敲碎兩塊屹立風雨滄桑五十年不動搖的石頭敲碎了?
「這個…….不太可能吧?」有人小小聲地表示質疑。
「什麼不可能啊,」又有不服氣者起身嚷嚷,「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敲碎兩個石獅子而已,算得了什麼?我可是親眼看見丐幫幫主一掌拍得數十位武林高手倒地吐血然後身亡。」
「對對對。我二哥的堂兄弟的鄰居的小姨子的老相好就在青州城州府當差,他就說過,說這位少年幫主啊,可不是凡人啊,先不說他到底是不是揚皇轉世,也不說他是不是當真將丹霞山山洞里的九頭獸怪三身狐妖馬面大蟒殺得片甲不留,但他確確實實天生神力,一記拳頭就打死了一頭發狂的老虎!」
眾人一片驚嘆。
「不過我听說這個年輕人凶殘成性,暴虐無道,人生的座右銘即是‘擋我道者,殺無赦‘,但凡他所過之處,無不是血流成河橫尸遍野。听說有一次這位幫主忽然想吃肉了,但又覺得普通的豬牛羊雞鴨鵝無甚滋味,于是想起關外的一萬韃子精兵正好闖入了關中,也活該這群韃子倒了八輩子血霉,剛想再邊境的小城里大肆搶劫一番呢,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見一群叫花子浩浩蕩蕩地沖了過來,為首的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紅著眼楮殺了過去,人家還不用刀槍棍棒。逮著韃子頭領就是一陣猛啃,光天化日之下啊,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吞進他肚子里了……」
眾人一邊震驚一邊作嘔。
「嗜血成性啊……」
「荒yin暴虐啊……」
「天下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啊……」
作為丐幫幫主的忠實擁護者,花衣姑娘越听臉色越難看,最後終于听不下去了,憋出了一句︰
「不會吧?我听說這位幫主容止可觀英姿勃發,且不好,何來荒yin之說?」
這細致嚶嚀的聲音在一片嗡嗡的雜聲中顯得特別動听,特別突出,很快就引起了全體人士的主意,再一次誘發了關于這位神秘的年輕幫主的討論。
「嘿嘿嘿,小姑娘太女敕啦,不好的男人,必定就好男色啊。」
「听說丐幫十四叔和這位新任幫主走得很近呢……」
「不會吧?十四叔都多大年紀了?!」
「哎呀,這事兒,有志不在年高嘛。」
「……兄台你用錯成語了吧?」
「听說提督大人曾暗示性地問他一個人會不會太寂寞了時,這位年輕人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本幫兄弟眾多’……嗯嗯,此事玄妙啊玄妙。」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邊默默地喝茶︰可憐的年輕人喲,姑女乃女乃對你表示無限的同情。
一邊品著茶葉末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往旁邊偷瞄,卻見紅梅女俠一雙杏眼正怔怔地凝望著隔壁桌的那個壁人發呆。
發呆?咦?看來有好戲可以看啦。
之所以稱那背對著我們的人為壁人,完全是因為他一身湖水藍的紗山款款,那黑如瀑布的青絲垂懸,這樣淡雅素淨的裝扮,似乎都能讓隔得遙遠的我們聞到一縷清新芳香。于是在同室各位五大三粗還猥瑣如鼠的男士的比對之下,壁人的稱號由此產生啦!
我嬉笑著地踫了踫了發呆的紅梅,聞到︰「喂,看什麼呢?遇見良人了?一見鐘情了?」
女俠粉臉一紅︰「哪有啊,別亂講,我只是看那人的背影。好像是一位故人啊。」
「故人?」我慫恿道,「那就上去打個招呼啊。」
「不要不要,」紅梅臉皮沒我厚,听我一言竟連連擺手,「沒有看到正面,萬一認錯人了多尷尬啊。」
我在內心翻白眼︰枉自你還是要當個雲游江湖仗義天下的女俠吶,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太遜了吧!
還有,哼哼,什麼故人啊,姑女乃女乃我活這麼大歲數可不是白活的,姑娘您那一雙明媚的眸子里都有羞澀的*光在流淌啦。
鑒于紅梅于我有恩,我馬上拍胸脯要替她上陣︰「交給我吧!我去讓他回個頭,若是你故人,你便上前去搭訕;若不是,尷尬的人是我也不是你。」
「誒,白姑娘……」
紅梅似乎還不好意思地想要阻攔,但我已經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了壁人的身後。
他好像在寫字。
字跡輕柔典雅,文筆如行雲流水,只是……「昔日天子今日魔,茹毛飲血為哪般——記親兄橫刀奪愛之後,揚皇思妻成病終至走火入魔,生吃韃子愛男色等變態行徑」……
這種文體的題目好像在哪里見過。而這清雅秀氣的字體好像也在哪兒見過,還有這淡定從容的背景好像也在哪兒見過……
頭疼啊,我想不起來了啊。
「請問姑娘還要在我身後痴迷多久了?」一個清晰溫和的聲音飄然響起。
我一怔,那壁人卻已經緩緩轉過身來,一張絕色傾城的容顏上,含著讓人如沐春風的淺淺微笑。
這眉目……這鼻梁……
莫離?!我心中頓時咯 了一下。
不對不對,這絕不是莫離,因為莫離的笑容總是帶著淺淺的憂傷,如初春映著雪色的晨光,明媚卻帶著揮之不去的傷寒;而眼前這位眉目幾乎與他如出一轍的壁人,他的微笑卻是百花齊放的妖嬈。是溫暖的、照耀著青青女敕草和嬌艷花骨兒的和煦日光。
可是……
為什麼……
一看到如此春意盎然和煦溫暖的笑容,我卻不自主地捏緊了拳頭,油然而生一種想要將這壁人暴揍一頓的沖動呢?
「晏老板?!」壁人望著我,激動地呼喚。
這是在喊我嗎?
我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睜著飽含疑惑目光的眼楮盯著他。
「晏老板,你怎麼了?」
「這位兄台認錯人了吧,我叫白翩翩,不叫什麼老板。」我十分老實地自報家門。
壁人溫和一笑︰「哈哈哈,晏老板你別怕,我可不是蘇妃那群亂臣賊子啊。當**從山崖落下,我便四處尋你,忠誠之心天地可鑒啊。」
落下山崖?
記得烈焰堡里的丫鬟曾說過,莫離和他的隨從們就是在一處山崖下的河流邊發現我的。
難道我真是因為摔下山崖而喪失了記憶?而且還與這位酷似莫離的壁人公子熟識?
嗯,想想我捏緊的拳頭,心頭那一簇莫名其妙的怒火也就有了一點點可見的源頭了。
「晏老板,你怎麼了?」壁人公子關懷地微笑序文。
我撫額︰「我……我記不起以前的事了,不過我覺得我肯定認識你,還有你的字……」
壁人一雙明眸漸漸睜大,又慢慢恢復了原狀。
「我們當然認識啦,」壁人公子從容地從袖口掏出一把紙扇,優雅地打開,淡定地搖曳,笑如*光燦爛,「你與我,可是一對曾在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有情人啊!」
有情人?
雖然他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但我總覺得還是有哪點沒對勁……
對了!我想起來了!
莫離的書房內,窗台前,落上幾片潔白梨花的稿紙上,就是那清秀淡雅的字跡!
「你是……莫愁公子?!」他就是莫離的弟弟,卿音的明戀對象,那個離家出走的二公子莫愁!
壁人溫暖的笑容一點點地涼了下來,卻仍然不失和煦溫和︰「晏紫寶貝兒,請叫我秀才先生吧。」
那句「晏紫寶貝兒」,差點讓我把胃血都吐出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