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這怎麼可能!
我明明和莫離才算是……怎麼又和莫愁搞到一起去了?
好亂啊……我竟然與莫家兩兄弟先後成了戀人關系,不知道一直明戀莫愁未果的卿音姑娘會不會在知道此事之後操把菜刀來追殺我。
「親愛的紫兒……」莫愁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深情地凝視著我,「自從你失蹤之後,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呃,莫二公子,您那含羞帶嬌的笑意,可不像一個情郎對心中那個女子的思念啊,倒像是青樓里的妖姬,隨便看到哪個路人甲都要沖上去拐進房間里的那種媚笑啊。
我甚至覺得,還隱隱約約帶著點陰險,好似馬上就要把金主腰包掏空的花魁娘子的奸笑。
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笑靨如花的絕色男子,我久久不能從莫離莫愁卿音和我四人的愛恨情仇之中緩過神來。
莫愁真是我的情郎?
不可能吧,我一看見他,就只有想毀他容的沖動。
可是,若他真不是我的情郎,又干嘛來冒充呢?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干……
我越想越生疑,按捺不住問了一句︰「你當真是我的情郎?」
「紫兒,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之間那些風花雪月的回憶了嗎?哦,我好傷心,你曾經指著天花板發誓,說要愛我一生一世的。」莫愁掩面哀嘆,故作傷心狀。
我︰「……這位兄台,我怎麼可能對著天花板發誓?」
要風花雪月當然要在陽光下,在芬芳的花樹下,先高歌一曲,再吟詩一首,再指著美麗的藍天白雲背誦樂府詩集,這才像我的作風嘛。
但是,莫二公子仗著自己的記憶十分堅決地否定了我的懷疑。
「你就是對著天花板發誓的!」莫二公子輕搖紙扇,信誓旦旦地說,「你當時對著路邊湯圓攤子的天花板發誓,說如果對我始亂終棄,就會被天下間所有的天花板砸成白痴。」
路邊的湯圓攤子……它家的天花板應該只是一塊布棚子吧?
姑女乃女乃我對著一塊布棚子發誓?那還叫毛的風花雪月啊,那明明就是丟臉嘛!
莫二公完美弧線的唇邊的笑容讓我沒有濃重的懷疑越加深沉了。
「你有什麼證據說你是我的情郎啊?」眼前這個風流俏美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太太太讓人懷疑了。
明明是一樣的眉目,一樣的淡定優雅,可我總覺得喜歡了莫離的我是絕不可能愛上莫愁這樣的人的。
失個憶而已吧,又不會改變人的性格;如果性格沒有改變,我怎麼可能愛上這種見一次就有一次打人的的人呢?如果我沒有愛上過他,那麼莫二公子剛才所說的一切就全是謊言;可是他又是出于何種目的,要對非親非故的我編造這種謊言呢?
越想越想不通,干脆就像開庭審案一樣,用證據說話吧。
莫二公子收起紙扇,指著我的手腕微微輕笑︰「這個銀鐲子,可不就是我兩濃情蜜意的證據嗎?」。
銀鐲子?
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這只就算失憶了不知道此物何處來,就算用羊脂白玉鐲子我也不換,就算睡覺洗澡我也不願摘下來的銀鐲子,心中一陣疑惑︰
這鐲子,真是他送的?
「那你知道,我是怎麼摔下懸崖的嗎?」。好吧,既然在情郎這個問題上已經糾纏不清了,那就換個話題,把我失蹤的記憶盡量找回來吧。
莫二公子剛要緩緩開口訴說,背後卻傳來了花衣姑娘那熟悉而嚴肅的聲音︰
「秀才先生。」
莫二公子挑眉一笑︰「啊,原來是芍藥姑娘,好久不見啦。」
「確實好久不見啦,」被稱作芍藥的花衣姑娘語氣有些不滿,有些冷淡,「自從上次你對我家小姐不辭而別之後,我們已經整整三年沒見過你了。」
到底是忠心耿耿的芍藥姑娘啊,一字一句里,都流露著對紅梅的愛護。
「芍藥!」紅梅也過了來,拉了拉芍藥,示意她不要這樣。
面對別人的不高興,莫二公子卻永遠是一副高興樣︰「啊,紅梅小姐也來了?紅梅小姐是想代表靈芝堂參加武林大會嗎?」。
紅梅拉開滿面怒意的芍藥,沖著莫二公子禮貌地笑道︰「是的,我已同我爺爺說了,一定會在大會上贏得俠女之名的。」
「哦?這不錯,當了俠女,以後就不怕那些肖想姑娘美貌的登徒子們再來糾纏姑娘了。」
一席不露聲色的贊美把紅梅的俏臉都听紅了。
我越來越懷疑,這個巧言令色的風流客,真是我失憶前所喜歡的類型?那我當初的品味也太差了吧!
莫二公子把紅梅姑娘逗得臉紅心跳,又扭頭來招惹我︰「紫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明日辰時西面城樓見。若遇阻攔,只消說是來找雲間閑人就是了。」
雲間閑人?
嗯,好像他的筆名就是什麼「雲間水墨仙」來著。
我還在細細思量,莫二公子已經收拾起筆墨紙硯帶著溫和如春風的微笑不疾不徐飄然離去了。
紅梅與他禮貌地道別後,轉頭來問我︰「白姑娘,原來你與秀才先生認識啊?」
俠女的眼中面上全是急切的神色,若我說他是我的情郎,紅梅女俠必定傷心不已,而本來就不怎麼待見我的芍藥姑娘也不一定會義憤填膺地將我攆走。
為了生路著想,也為了自己的名譽著想,我避重就輕了︰「呃,他說他認識我,可是我不認識他……至少我不記得我曾經認識過他。」
紅梅緊張的神色略略放松了。
嘿嘿嘿,一直以仗義天下為己任為借口拒婚拒追求的紅梅女俠啊,原來你的江湖也是可以有兒女情長郎情妾意的喲。
果然如紅梅芍藥等人所說,這青州城因為馬上就要開個武林大會,又兼是寶藏所在兵家必爭之地,城里城外都擠滿了人,連平日里破敗的小寺廟也被整改一新打上了「真言客棧」的招牌。
而我們一行七八個人,在逛完了整個青州城,發現家家戶戶客棧都掛著「客滿」的牌子以後,只得淪落到這兒來了。
夜涼如水。
黑夜掩蓋了白日的喧囂,冰涼的夜風吹不進我溫暖的夢中。
「我喜歡你,沒有你我會瘋掉的……」
是誰?
是誰在用這麼明朗而又遙遠的聲音念著動人的告白?他的聲音如穿越松林的清風,如遠遠流逝的溪水,如輕敲的戰鼓,使我瞬間心生顫動。
黑暗一點點被光明侵蝕,白茫茫一片耀眼的光明中,慢慢顯現出的,是一張模糊的面容。
盡管那容顏始終不能在白光里清晰,而面容上那雙眼楮又似乎永遠都高于我的視線範圍,使我不得瞧見,然而這英挺的鼻梁,這薄薄的唇,還有這他一出現就縈繞在我鼻端的、干燥而清新的氣味,又讓我不由得心醉神迷。
你是誰?
為何要與我說這樣的話?
「我喜歡你……」
他的聲音,遂刺眼的明光一同,漸漸地,沒入了無邊的漆黑之中。
干燥清新的男性體味終于被門外叫賣的肉包子香味所代替,無論我有多麼舍不得夢中尚未看清全部面容的那個年輕男子,肚子里的餓蟲們也不依了,硬是將我從那片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帶回了光明的清晨。
啊……天色不早了,莫二公子不是約我辰時在城樓那里相見嗎?我可要早早地去,好好將我的過往歲月听他講述一遍。
尤其是我跌落懸崖的那一段,總覺得事有蹊蹺,但不知他到底願不願意給我講。
起身收拾好衣衫容顏,給同室還在深睡的紅梅留下一張紙條,說明了我的去處和歸來時間,輕輕將她和她的美夢一起關在了流瀉著晚春明光的房間里,又向那些新剃了頭發昨晚上還被我瞧見喝花酒的假和尚們要了一大碗綠葉稀飯和兩個大饅頭,吃完便急急地踏上了晨光照耀的出城路。
我不是要出城,我只是要去城樓而已。
很令人驚奇的是,駐扎在城樓處的那些士兵,一听說我是來找「雲間閑人」的,立馬恭恭敬敬地讓出了道路,但在我上路之後又用異樣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我的後背,盯得我背脊發毛。
疑惑地回頭,看著一路上的士兵有意無意地瞥著我竊竊私語,心中疑雲滿布,卻又不好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跑回去問人家。
糾結中,慢慢地已走上了城樓。
一位哨兵給我指了指左邊,讓我看到了莫二公子站在最高城樓上飄然迎風的絕美姿態。
「紫兒。」
「莫公子。」
顯然莫二公子也看見了我,于是含著微笑搖曳紙扇與我輕聲互喚。
待我走近他面前,將他白皙動人的傾國容顏盡收眼底時,他的笑意有些異樣的深沉了︰
「紫兒,我說過,叫我秀才先生即可了。」
秀才先生?
這算是什麼名字啊?
「我以前也這樣喊你的?」我對此表示極度的疑惑。
秀才先生風平浪靜地微微笑著︰「對啊。」
……兄台你確定我們是一對情人嗎?哪有情人這樣喚對方的啊,一點都不好玩。
才聊到這里,關鍵的問題一個都沒來得及提起,忽而听聞不遠處一聲驚天大吼︰
「不好!有敵軍來襲!」
「快去跟幫主回報!」
不過才一瞬,號角已經響亮地吹響了,城牆下的百姓驚聞角聲,慌忙不迭涌入城內。待百姓平安入境之後,城門即刻關閉上了。
我回頭朝城外望去,果見遠處旌旗萬卷席風揚沙,黑壓壓一片如黑海之水奔涌而來,帶著血絲的腥味與冰冷的利刀,廝殺了明媚祥和的*光而來。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今日,我總算能夠體會這句詩的含義了。
在敵軍即將壓近我方城門之時,身後城門里已傳來了戰士們奮勇出征的馬蹄聲。
看來,一場廝殺即將無可避免地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