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晚飯,是人最齊的時候,小妹趁著這個機會將玉夫人同自己說的敏姑娘情況簡單的說了出來,當然言語間只像是說閑話。
豈知她剛剛說完,未等周慶堂開口,周龍戟卻開了口,只見他搖著頭說道︰「這為嬸嬸真是剛烈,只是可惜了。」
「有何可惜?」天戟對這件事情也略有所聞,看了看小妹,又看了看二弟,不由問道,「他就是你們說的那位二夫人的妹妹麼?」
「就是唐伯伯二夫人的妹妹。」看了爹爹一眼,見他仍舊在那里低著頭不聲不響的吃飯,龍戟繼續說道,「听說唐伯伯想撮合她和爹呢。」
「爹爹答應了?」看向周慶堂,天戟問道。
直到這時,周慶堂才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的子女,嘴角微微上翹︰「怎麼,你們幾個覺得不妥?」
兄妹幾人對望一眼,還是天戟開口道︰「這是爹爹的事情,我們自然听爹爹的。」
此時以順為孝,若是周慶堂做了決定,他們幾人自然是不能反對,不過他們實在是對這敏姑娘知之甚少,又沒了類似福媽一般的主心骨,自然是有些忐忑。
「那就吃飯吧!」周慶堂淡淡地說道,顯然對這件事情不想再談,兄妹幾人只好閉嘴。
第二天,小妹剛剛吃過早飯,唐家便遣人來喚她,說是家里來了客人,讓小妹去作陪。
以往都是小妹自己去唐家串門,如今天這般被玉夫人來叫還是頭一回,心中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急忙換下了家常的衣服,應玉夫人只要前去做客,進了玉夫人的小廳,卻看到一個樣貌端莊的女子正坐在一旁的偏座上,眉宇間同玉夫人卻是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一對眉毛,長長的伸入鬢角,只是到了尾端,卻微微向上一挑,同玉夫人的畫法一樣。
再看她仍舊梳著姑娘的發式,小妹對她的身份便明白了幾分。
果然,看到小妹踏進門檻,玉夫人及忙扶著腰從主座上站了起來,對小妹點點頭,對旁邊的女子說道︰「敏兒,這是相公義兄的女兒,生于醫學世家,小小年紀便熟諳醫術,要不是她,只怕我現在的情況只怕會很糟糕呢。」
看到玉夫人站起,敏姑娘急忙也站起身來扶起姐姐,而後眼神在小妹身上打量了一番,淡淡地說道︰「原來是三小姐,有禮了。」
听到妹妹的聲音依舊冷淡,玉夫人心中不由輕嘆一口氣,不過她這妹妹這十年間都是如此,她也無可奈何,而且若不是她提前叮囑,只怕她這妹子這幾個字也不願意吐出,今天也算是難得了。
小妹抿嘴一笑,因為早就听過這敏姑娘的遭遇,心中對她的這個繼母人選又不是太合意,也便沒有多在乎,而是彬彬有禮的行了個禮,大方的說道︰「嬸嬸過譽了,不過是手爹爹和兄長耳濡目染罷了,小妹還小,很多地方還要向嬸嬸請教。」
小妹的話大方得體,比一般同齡的女孩表現成熟的多,這倒讓敏姑娘抬了抬眼皮,又對她打量起來,臉上一付若有所思。
此時下人已經送上茶來,連帶著茶點也上了一些,小妹在玉夫人相鄰的另一邊坐下,默默的品起茶來,而玉夫人旁邊的桌幾上卻是一個湯盅,是特意準備的安胎的湯品,現在她月復中的胎兒已經四月有余,又是雙胎,身子更顯笨重,不過臉色卻比以前好了許多。
小妹此次也帶來了新做出的糕點,玉夫人像以往一樣細細問了做法,又討了幾個養生的方子,氣氛還算融洽,不過這整個過程中,那位敏姑娘卻沉默非常,除非她姐姐單獨問她,她才答個一兩句,看來果然是已經心如止水,只是小妹不明白的是,難道爹爹已經答應了唐伯伯什麼,否則的話這位敏姑娘何苦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到這臨江府,若在別人,肯定是以為要備嫁了,只是看這敏姑娘的樣子,只怕沒那麼簡單。
「敏兒,小妹的話你可听仔細了?」此時她們正在談論分娩時應注意的一些問題,玉夫人突然轉頭對敏姑娘說道。
「我都听到了,真沒想到,三小姐小小年紀,知道的事情卻是不少。」敏姑娘的語氣仍舊淡淡,不過言語中卻有微微的訝異。
「不過是看了一些雜書,知道些皮毛,只怕我爹爹同唐伯伯說得更詳細呢。」小妹喝了口茶,用帕子微微拭了拭嘴,開口說道。
「看來三小姐的爹爹很是通情達理呢。」敏姑娘竟然又說話了,「我听說,你們家還曾經招待過西洋人?」
敏姑娘能連著開口說第二句話已屬不易,更何況她既然能說出這件事情,只怕已經對周家的事情知道更多。
所謂關心才亂,若是她沒有嫁人的心思,又怎會對他們家事情如此在意,難道說,這次的事情,她已經同意了嗎?
小妹心中雖然有著疑惑,不過臉上卻笑著說道︰「的確是,在臨江鎮的時候,我家曾經收留過一個西洋的乞兒,不過住了沒多長時間,便被自家人帶走了。」
「哦!」敏姑娘輕輕應了一聲,又閉住了口,不再說話。
「這我還是第一次听說!」玉夫人也意識到了,用帕子沾了沾嘴角,似乎要掩蓋自己的一絲笑意,「敏兒是怎麼得知的?」
「姐夫說的。」敏姑娘開口道,「如今向周先生這種心襟豁達的人,的確不多。」
她竟然在夸贊爹爹。
小妹對自己的想法又確定了幾分,看來這位敏姑娘的確是動了心思啊!
「老爺爺也這麼說呢。」玉夫人點點頭道,臉上笑容更盛,想必對此時的情形十分滿意。
幾人正聊著,卻听外面丫鬟稟報,說是大夫人那邊派人來了,玉夫人臉色微微一變,不過迅速恢復了鎮靜,點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來者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身形稍顯單薄,雙頰高聳,下巴卻尖尖,來到廳中後,掃視了房間中坐著的幾人一眼,嘴角微微上翹道︰「玉姨娘有禮了,夫人听聞您身子不爽,特地讓老身送些補品過來,為姨娘安胎。」
她開口便叫姨娘,小妹不由得偷瞥玉夫人,卻看她臉色絲毫未變,反而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笑容,淡淡地說道︰「夫人思慮周到,我真是自愧不如,只可惜最近身子不好,不能去請安,還往姐姐不要介懷。」
「夫人大度,自是不會。」宋媽淺淺的說道,而後將視線投向她旁邊的敏姑娘,似是剛剛才發現她,開口說道,「敏姑娘竟然也來了,令尊令慈可好啊?」
「不勞夫人掛念。」敏姑娘的得臉色繃得緊緊的,絲毫不給她面子,而小妹看到她這副表情,才知道原來剛剛她的樣子真得已經算得上是和顏悅色了。
正想著,卻听著宋媽再次開口了。
「這位,只怕就是周家三小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