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點符的作用是傳送到指定的地點,當然,這些地點需要提前做好標記,比如說師門附近。玩家30級之後就無法利用傳送使回到師門,但學習技能,接門派任務又偏偏總要回到這里,所以大部分玩家都會在師門附近做一個定點符的標記。南宮少言所標志的地點就是在赤煉山下,因為赤煉山上是門派所轄範圍,不可以被標記。
這倒是藍月第一次看到赤煉山的全貌,雖然不及無頂山的壯觀,卻也是讓她一震。
赤煉山,山如其名,到處都是緋紅色的岩石,和金黃色的沙礫,紅黃相間便如同熊熊烈火。赤煉山並不高,光禿的山頂,紅色的斷崖清晰可見,只是,那山頂並不是采石場的所在。若不是有南宮少言引領,藍月要自己找到采石場,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石場是在山坳中,在山下根本看不見。沒有所謂的路,只是大致知道那個方向,具體要怎麼走,全憑自己的意願。藍月初踏到紅岩便覺得一陣灼熱,眼看腳下冒起了白煙,南宮少言馬上拉了她一把。
「紅岩不可以踩,溫度極高,小心燙傷!」
藍月心想你怎麼不早說,可是又覺得是自己太無知,哪里賴得到師兄。他們只能挑著沙礫覆蓋的地方走,遇到大塊的岩石無法越過,南宮少言都會抱著藍月跨過。這種肌膚相親,藍月倒是也沒有任何的羞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南宮少言主動和她說話,主動幫她,她卻覺得和這個人的距離不是一般的遠。尤其是物理距離越近的時候,那種無法親近的感覺就越強烈。這一路上,除了最開始提醒她的那一句,南宮少言也就沒再說任何話,又回到了半啞狀態。
路上偶爾遇到一些怪物,也根本不需要藍月觸手,南宮少言基本都是直接秒殺。唯獨讓藍月感到不悅的就是,這山上都是些蠍子蜥蜴之類她最無法接受的爬行動物,好不容易踫到幾個人形怪,還是全身長刺的仙人掌。
穿過一段洞穴,兩個人終于到了采石場的門口。先是石漢的一聲嘆氣,讓藍月一頭霧水,然後就是肌肉男們的閑言碎語。藍月听不清,猜想是和南宮少言有關,畢竟以這位師兄的實力,在門派里面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被人講一下也沒什麼不對。但很快,她發現,這所有的議論其實都是和她有關。就連一直呆在側壇的大師兄崗山都難得的在主壇門口迎接她,讓她更是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不是剛走的一天?難道赤雪仙人升天了?
看看南宮少言,他依舊一言不發。藍月足足目視了他三分鐘,他都沒有任何表情。
好吧,藍月決定自己投降,「師兄,師門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師傅出事了麼?」
「小師妹,自從你昨日離開,掌門就說要閉關,把自己困在石房里面。」說話的是崗山,南宮少言則是啞巴一樣的矗在哪里。「本來我以為今天就會出來,可是沒想到,無論我怎麼喊掌門都不肯回應。」
藍月奇怪,這關她什麼事情?那家伙說要閉關,哪可能這麼輕易就出來。不對,藍月馬上又想到,如果赤雪仙人不出來的話,她學技能要找誰?找崗山,那豈不是就要花大把的銀子?
「小師妹,掌門最疼你,你想個辦法,讓他出來吧。現在很多他發布的任務,弟子們完成了之後卻拿不到獎勵,已經開始躁動了!」
赤雪仙人發布的任務?也是,她自己就有領過,怎麼就不許別人領。不過,就是不知道別人接的任務,獎勵的東西會是什麼。藍月不自覺的瞟了一樣南宮少言,一個奇怪的想法閃過。
「少言師兄!你不會是也領了掌門的什麼任務吧?」藍月一個壞笑。
南宮少言面露難色,可是就被藍月這麼盯著,他又不好躲閃。
「師傅的任務是,在你有危險的時候救你。」
藍月呆住了,雖然她也沒指望南宮說出什麼更有建設性的任務,只是這……
這倒是解釋了,為什麼這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師兄,還是個悶葫蘆師兄,會沖到半夜的前面救她這個無能師妹。即便藍月從來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過,因為她不是會為這種事情煩心的人,但這樣的答案總歸讓她多少有點心寒。
南宮少言繼續說,「另外我還接了崗山師兄的任務,把你帶回師門!」
沒想到這個悶葫蘆師兄小心眼還挺多的,主動帶她回來也是算計好的。藍月一努嘴,做了一個鬼臉,倒是讓南宮少言一愣。
南宮少言本以為她會生氣,誰知道這丫頭似乎根本沒往心里去,還說,「得到好處要和我對半分!」他就只是點頭答應,本來有點後悔為什麼把後面這句話說出來,現在倒是覺得是正確的選擇。救藍月的時候當然有任務的成分在里面,但就算沒有任務,作為同門,大概也不會置之不理。至于會師門,他也是問了藍月自己的意見,才帶她回來的。他本來也是個直腸子的性格,一路上幾次都想把事情說清楚,卻不知從何開口,這被她一問,就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藍月倒也不是不生氣,畢竟是被人算計了,只是,他肯主動承認,總比到最後自己還被人蒙在鼓里的強。比起某些一直強迫她做這做那,到現在也不肯說出實情的人,藍月覺得南宮少言這種人反而是無害物種,甚至可以被歸類為善良的一派里面。只不過,被利用了難免心生不滿,要一半的獎勵算給自己的一點安慰,另外也是讓南宮少言不要再為這點事情自責。
看看崗山,再看看南宮少言,藍月把本想喊的一句話又吞回到肚子里面。
「你們都先回避一下好不好?」
兩個人頓了一下,便馬上離開了,石房周圍空落落的,只剩下藍月自己一個人。此時,她才把剛才咽下去的那句話又吐出來,「雪君,對不起!昨天叛師的那件事情不是我自願的!雪君,麻煩你開下門,讓我進去好不好!」
她半撒嬌的語氣說著,畢竟,現在鬧成這樣,唯一的解釋就是赤雪仙人因為昨天她要叛師的事情生氣了。本來以為她道了歉,赤雪仙人就會收回石壁,然後像上次一樣懶懶的躺在石榻上,叫她一聲「丫頭!」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石房紋絲不動。
原來赤雪仙人沒有那麼好哄,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才閉關。是自己,不,或者是所有的人都想歪了。本來也是,她不過就是一個玩家,怎麼可能左右到一個NPC的行動呢?但是想想又是窩火,明明都道歉了,就算你不出來,應一聲也好。現在連句話都不會,到底是什麼意思?
「赤雪仙人!你到底出不出來?你什麼意思啊?我不是道歉了麼?我不是說不是我自願的了麼?你回個話給我啊!你再不回話,我就真的叛師了!」藍月掏出無字天書,反正她已經30級了,可以自行叛師,只不過損失的經驗會多一些而已。逼急了她,這點經驗還是犧牲的來的。
只是,掏出天書的時候,她又猶豫了,是不是真的要叛師呢?為什麼要叛師?為了半夜?當然不是。為了自己?自己不是一直不想叛師的麼?轉回頭看著石房,忍不住踢了一腳,結果「哎呦」一聲,自己的腳被震的生疼。
石房依舊矗立在那里,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藍月靠著石房坐下。想起赤雪仙人那句——「是誰?誰這麼大的膽子,連我們家丫頭都干欺負!」藍月的心,莫名的溫暖起來。想起南宮少言說,赤雪仙人給他的任務就是救自己,藍月又是覺得感動。
「雪君,謝謝!」這句話,藍月說的很輕,卻是發自內心。
她就這樣靠著石房,抬頭,山坳之中所能見到的天空極小,如同坐井觀天。此時已是黃昏,天是陰郁的灰藍色。
不知過了幾時,天完全黑下來,四周的篝火升起。藍月打了一個寒戰,才發覺,晚上的石場,確實有些陰冷。想起第一次見到赤雪仙人,他穿了那麼多層的衣服,自己還嘲笑他怕冷,現在看來,這就是所謂的報應。
「你一直坐在那里想凍死麼?」這個聲音……
藍月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往後一仰,跌倒在地上。石壁已經褪下,那個破落的總壇,那一方石榻,那個妖孽掌門。不過,今天赤雪仙人的臉色明顯陰沉了許多,眸子上掛著冷冷的銀灰色霧氣。
「你想摔死我啊!」藍月沒好氣的回道,拍拍衣服,自己爬起來。
不過,顯然赤雪仙人還在生氣,所以根本就沒回她的話。
「我不是道歉了麼!你干嘛還一副陰陽怪氣的,好像我欠了你似的!」
赤雪仙人望了藍月一眼,藍月瞬間感受到那強烈的冷意,好似要把自己殺死一般。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吸口氣,藍月端端正正的施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師父,是徒兒有錯,不該受人脅迫,就輕易的說出叛師之事。徒兒保證以後就是被抽筋剝皮,也不會再說出叛師之事。還請師父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原諒弟子這次吧!」
藍月這沒頭沒腦的一串話,倒是引得赤雪仙人噗嗤一笑。听到笑聲,藍月才算放下心來。可是剛想直身,卻發現根本直不起來。赤雪仙人已經到了眼前,那鮮紅色的圍邊就在面前晃動,藍月的頭被死死的壓住,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師父,不是不生氣了麼?」藍月去抓他那按住自己頭的手,卻發現是如此的冰冷。一絲絲的寒意滲入她的身體,直到心房。
那手抽開,在藍月直起身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主壇。望著他的背影,藍月抬起自己那被冰凍了的手,上面似乎還有幾滴水珠。
藍月想追出去,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動腳步,一坐回到地上。
哪兒來的風?在吹弄這她的頭發,在紛擾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