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傲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听命站起了身。
「傲雪,你覺得子曦的那位夫人,如何?」
話題確實是轉換了,但是這個問題,卻是傲雪更加不想去多說的。
楚良伊,在傲雪不知道穆子曦對其開始在乎的時候,她並不曾把這個女人當做一回事,因為楚良伊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棋子,穆子曦的計劃她大概知道,只當這個楚良伊運氣好點,光明正大的得到了穆子曦妻子的身份而已,對她構不成絲毫的威脅。穆子曦冷酷無情,不會對任何人動情,更何況是那樣一個普通的一無是處的女子。
但是,穆子曦成親之後確實有了些微的變化,傲雪不願意去深究那些變化的原因,更加不會將這些變化和那個女人聯系在一起,自欺欺人的好處就是可以繼續幻想做夢,希望不至于破滅。
直到那晚上,她听到了他的囈語,才不得不面對這短時間來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那就是,穆子曦心里,住進了一個人,一個女人,她以外的女人。
終于,她開始注意那個曾經為拒婚還尋了短見的楚家四小姐。
那日楚家三夫人出殯,她在樓上驚鴻一瞥,看到了楚良伊的倔強和冷漠,並不曾發現其他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她到底有什麼地方贏過了自己,得到了穆子曦的青睞?她不解,于是她更加不甘心。
可是,她心中的這些話,卻不能對面前的這個男人如實的講明。
本來她與穆子曦兩個人從小就是被培養成沒有感情色彩的人,誓死效忠保護殿下,任何事都不該也不能摻雜進去個人感情因素。
對于那個霸佔了穆少女乃女乃位置還在穆子曦心里留下痕跡的女人,她承認自己既羨慕又嫉妒,可是這些情感,她只能深深的隱藏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尤其,不能讓穆宇桓知道她對穆子曦的心意……這麼多年來,她站在一邊看得太多,她明確的知曉穆宇桓對穆子曦的在意程度,她還不想就這麼死。
穆宇桓瞥了一眼神色略顯沉重的傲雪,薄唇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陡然站起身,踱步到那巨大的石桌邊上,伸出手指捏起一張寫著機密消息的紙片。
「怎麼,這個問題也這麼難以回答嗎?」。語氣冷冷的,傲雪的身體又是一顫。
「回殿下,屬下只是在思考殿下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屬下和宮主夫人,並沒有過接觸,實在是……」
「厲雨,」穆宇桓打斷她那沒什麼養分的話,鷹眸對上她的視線,「據說子曦這段時日無論有多忙,每日都會抽身回府里一趟?」
「……」傲雪的唇動了動,只是她低著頭,半垂著目,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一閃而過的凝重。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殿下。
她頓了頓,才小心的回答,「回殿下,宮主畢竟才大婚不久,家里平添了一個人,肯定需要適應,府上便難免因此多了許多事出來……但是宮主一直盡心盡力,絲毫沒有耽誤宮內的事務。」
「哦,是麼?」穆宇桓挑了挑眉,收回視線,將手中的紙片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厲雨,你知道,子曦是本殿下一手培養起來的,本殿下看著他一點一點成長到現在,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影響甚至擾亂他的心神的……」
傲雪神色一正,「屬下明白。」
「還有那個琴歌,你需繼續盯住他,現在他還對子曦有用,本殿下還不想動他,以免傷了子曦的心,」他又左右瞄了下那石桌上的紙片,隨手拿起一張,眼楮看著那紙條,繼續低沉的說,「但如若他有任何異動……你知道怎麼做的,對吧?」
散發著幽深光芒的狹長鳳目再次盯上傲雪,傲雪頓覺脊背發涼。
趕緊彎腰拱手答道,「屬下明白」
「還有,」穆宇桓放下手中的紙片,徑直走向傲雪,傲雪一僵,卻不敢躲避,任由他一點點靠近自己。
穆宇桓優雅的伸出一只蔥白手指,挑起傲雪的下巴,直逼上她躲閃的目光,不由她再斜視。
傲雪的呼吸驟然就停滯了,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穆宇桓的深邃黑眸,臉刷一下慘白。
「本殿下不希望子曦被繁瑣的家事牽絆住手腳,」穆宇桓眼眸微動,審視著傲雪精致美艷的臉,笑容愈發陰森,「看來得需要一個人幫他處理一下家事才好,可是,派誰去好呢?」
傲雪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下巴被高高的抬起,面容呆滯。
穆宇桓緩緩勾起唇角,傾身靠近傲雪的臉側,仿若耳語般,「其實本殿下早就知道厲雨你對子曦的小心思……」
傲雪听到這話,身體明顯的僵直,更帶有微不可查的戰栗,「屬下……屬下……」
「知道為何你還能活這麼久嗎?」。
手指離開傲雪的下頜,在傲雪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穆宇桓已然和傲雪拉開了一米多的距離,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傲雪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倏地跪伏在地,磕頭如搗蒜,「屬下知錯,屬下知錯了,求殿下饒命屬下知錯」
「其實你該慶幸,子曦對你無意,于是你才可以安穩的守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穆宇桓的語氣很平淡,沒有絲毫的起伏。
傲雪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伏倒在地上,似乎連抽噎都忘記了。
原來,原來他一直都在知道……枉她隱藏了這麼久,卻原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放心的留下她,原來竟是因為子曦心中沒有她……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實,她最感心痛的事,竟然反倒是救了她的命……她真不知道是該悲憤穆子曦對自己的冷漠還是該感謝他的無情……
也許那一晚無意知道了穆子曦心里有了楚良伊,她傷心難過嫉妒不甘,但好歹心里還存著些幻想,可是現在,她卻感受到了絕望。
突然間一種崩潰坍塌的感覺席卷全身……連殿下都不再懷疑且如此放心,看來穆子曦的心里是當真沒有自己半分影子的存在了,一直以來的精神支柱,仿佛一瞬間轟然倒塌。
「不過這也沒什麼,子曦那麼優秀,如果你沒對他動心,沒有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照顧他輔佐他,本殿下倒是要考慮換人了~」
穆宇桓笑得愈發沒心沒肺,全然不當剛剛的話無疑是將一個人的精神轟炸得粉碎。
望著傲雪慘白的臉和無神的眼,穆宇桓蹲子,再一次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話語中帶著誘惑。
「其實,本殿下可以讓你的願望變成現實。」
听到這句話,傲雪的眼楮動了動,對上穆宇桓的,含著些懷疑和希冀,但還是絕望佔了大部分。
穆宇桓依舊笑著,目光如炬,「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幫子曦處理好家事不要讓他分心就行了。」
傲雪唇微動,聲音如蚊蠅,「可是,宮主怎會讓屬下插手他的家事呢……」
其實她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能一直守在穆子曦的身邊,哪怕得不到他的關注和情誼,只要能每日見到他,為他做事,不被他厭惡和仇視,也算此生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可是一旦她明確的站到了殿下這一邊,插手他的事,以她對穆子曦的了解,她便連他的一個眼神都不會再擁有,那便是徹徹底底的失去。
穆宇桓手指上的力度驀地加大,骨頭捏碎般的痛楚使得傲雪眉頭緊蹙。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響過,傲雪已然倒向側邊,臉上清楚的印著指痕,嘴角緩緩溢出暗紅的血來。
而穆宇桓已經再次退回到一米外的距離,背對著傲雪負手而立,全身散發著戾氣。
「本殿下自然有辦法,你照做就是,哪里來的那麼多廢話……還是你不想接受這任務,想即刻去見閻王?」
「……屬下不敢屬下知罪一切全憑殿下安排」傲雪也顧不得擦嘴角上的血,感覺跪正了身子,順從的答道。
「嗯,本殿下會盡快讓子曦給你個名分的,要多多替他分擔,希望你不要讓本殿下失望。」
名分……難道殿下是讓穆子曦納她進穆府嗎?
傲雪陡然又是一驚,心里有一絲欣喜閃過,但是隨即便被凝重所替代。
就穆子曦現在對那楚良伊的態度來看,哪里會在新婚兩個月就納妾進府的?就算穆子曦服從了穆宇桓的安排,納了她,給了她名分,也就意味著徹底和穆子曦站在了對立面上,進了穆府之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即使是擁有了那個名分,卻還不如現在這樣上下屬的關系來的親近些。
還有她本身的身份,就是青樓的風塵女子,嫁過去自然不會受穆家人的待見,尤其,連穆子曦都不會放過自己,定然會想方設法的折磨自己,受到各種排擠和刁難,那種生活,不敢想象……
可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不接受,縱然她是真的不想。
也許也不是很糟吧?她一直知道穆子曦是兩面人,生活中和在溟瓏宮中是完全不同的狀態。如果當真她能嫁給穆子曦,進了穆家,近距離接觸楚良伊,融入到穆子曦的現實生活中,她沒準也能有機會佔據他心中的一小塊也說不定……
想著想著,倒是越發的喜悅起來,不管前途有多少磨難,她都願意去嘗試。
「屬下定不負殿下所望,一定努力完成任務,不讓宮主再為家事煩擾憂心」
這次的回到,倒是多了許多的真心實意。
穆宇桓對傲雪此時的表現才算是滿意,點了點頭。
「好,那今兒就先這樣吧,子曦回來,知道怎麼說吧?」
「屬下明白。」
沒有再回答傲雪的話,也沒有叫她起身,穆宇桓戴上了那斗篷上的帽子,轉身便按啟了開關,出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