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獨自臥,起來時,獨自坐。有誰人,孤淒似我?」
「似這等,削發緣何?恨只恨,說謊的僧和俗,哪里有天下園林樹木佛?哪里有枝枝葉葉光明佛?哪里有江湖兩岸流沙佛?哪里有八千四萬彌陀佛」
花子妤所唱,正好是小尼姑色空下定決心逃出庵寺的那一段。
只見她一眉一眼,一舉一動間都透著股子靈氣,把小尼姑正值青春年少,卻常伴青燈古佛的那種不甘和蠢蠢欲動演繹的活靈活現。雖然嗓音偏單薄,輕飄飄地止不住往上跑,但小小年紀的子妤卻把二八年華小尼姑的天真率性琢磨個了透,殿中的舞台上只她一人連唱帶做,反而令人感到滿場生輝!
如此一來,開始覺得她唱功略有些瑕疵的唐虞都呆住了,只認真看著她在場中認真表演,對她能否通過復選竟也有了一絲期待,冷漠慣了的眼神中也散發出一絲異彩。
「從今去把鐘鼓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唱到此,花子妤的聲音嘎然而止,側身挽手做了個推門的動作,一雙清眸左顧右盼著,似乎那色空小尼姑真踏出了半只金蓮往庵寺大門外跑一般。
看到這兒,場中的師兄師姐們屏住的呼吸終于一松,紛紛忍不住拍起了手來,交頭接耳地小聲稱贊她剛才的表演真放得開。在班主面前揮灑自如,沒有絲毫慌亂,聲音雖然有些瑕疵卻顯得不值得一提似的。看來,但單憑這點臨場發揮如此穩妥的長處,她也能順利過了這復選才是。
收起了氣息,花子妤面上略有紅暈,不用看周圍人的反應也知道自己的表演定是不錯的,趕緊上前拜向花夷︰「請班主指點弟子一二。」
花夷卻從適才到現在一直都未曾露出什麼表情,一副思慮深刻的樣子,好半晌才抬手壓了壓,示意大家都安靜,緩緩道︰「你剛才氣息外露,高音處的破音頗多。另外,嗓子單薄,到低音時竟有些變音了!這些錯誤,不可謂不致命的。」
听到花夷絲毫不注意自己的表演,就如此犀利而簡單地就指出了唱功上的不足,子妤原本有些激動的情緒也驟然冷卻了下來,知道自己要進入復選也就在花夷片刻之間的決定罷了,可不能耽擱,干脆又上前一步,恭敬地福利央求道︰「班主,剛才又唱又跳,氣息確實難以穩定,弟子也承認這些錯誤是極為下作的。但求班主給弟子一個機會,讓弟子再唱一段小調,您可以听听弟子真正的嗓音資質如何。」
扳著臉考慮了片刻,花夷終于還是點頭︰「好吧,再給你一個機會。畢竟咱們花家班可是京城天字第一號的宮制戲班子,光演的好是不夠的,怎麼也要有真功夫和好嗓子才行。」
咬咬牙,花子妤深呼吸了兩口清氣,再將濁氣吐出,腦子里把將前世熟悉的那首民歌兒《崖畔上花開》又快速過了一遍,這才整了整面上的表情,調勻氣息,開口清唱起來︰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因為注定那麼少。風吹著白雲飄,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時候,抬頭微笑知道不知道」
不錯,這首歌正是當初花子妤前世所熟悉的一首電影插曲。電影的名字她早已忘卻,只記得內容好像是關于「賊」的。但影片中出現的這一首信天游讓花子妤很是喜歡。當初俗氣如山野般的歌詞已經被電影給徹底改過,配上那個輕盈飄渺的女聲,即便是身為啞女的她也被感動地想要開口吟唱。
穿越過來這麼久,花子妤從古婆婆死後就開始努力搜尋腦子里關于前世的音樂記憶,知道憑借著一些這個時代人從未听過的歌曲,自己應該能夠在花家班立足。奈何身為啞女,現代的流行歌曲听的倒是多,卻一句也記不太清楚了。只有外婆從兒時開始不斷在耳邊哼唱的那些個民歌小調兒。
而這個電影的插曲,完全是因為當初隔壁鋪子那家賣盜版碟的老板總是不停地反復播放,這才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而她也確信,自己的嗓音雖然不是頂好的資質,駕馭此等朗朗上口的小調卻是輕而易舉的。況且唐虞不是也說過嗎,自己唱小調時有種別具一格的清新感覺,很是不俗。如果花夷也和唐虞能有同樣的看法,那麼加上先前自己的表演,應該能安然通過復選吧
安靜的花廳內,大家都面面相覷,最後都盯住花夷,等他作出最後的決定。
「唐虞,人是你選的,你看如何?」花夷抿著唇想了想,側眼看了看身旁的唐虞,詢問起了他的意見。
「這」唐虞顯得有些猶豫,看了一眼立在下首忐忑不安的花子妤,眼底似有不忍。
花夷卻擺擺手︰「她雖然姓花,本班主卻不會因此而徇私,你不用顧忌,有話直說便好。」
瞧著殿中身形單薄的花子妤,唐虞心下略微一嘆,這才緩緩開口道︰「稟班主,依弟子之見,雖然花子妤在小曲小調兒上有些造詣,但花家班是戲班,將來培養的弟子無一不是正式登台演出的戲伶。雖然她能唱些清新的小曲兒,對于戲班來說,卻是雞肋的存在。」
花夷听了唐虞的話很是贊同,微微頷首。但好像不收花子妤為弟子有有些可惜了,于是有些猶豫和搖擺不定了起來︰「可她唱的曲子卻是有些不俗,剛才的表演也很是大氣」
而子妤听了唐虞對自己的評價,臉上表情尷尬間又有些羞愧。
說實話,若唐虞能為自己說兩句好話,多半花夷會直接讓自己通過復選,雖然有些勉強,卻至少不會如此為難。奈何人家想說什麼自己又沒法子左右,听了唐虞的話連子妤她都覺得自己對于花家班仿佛是個雞肋般的存在,一時間心灰意冷,半頷首俏然地立在那兒,也只有等著花夷親自拿主意了。
班主不開口,唐虞又扳著臉站在一旁凝神不動,下首的低階弟子們也只有靜靜地等著,不敢開口再議論什麼,但明顯看向花子妤的神情有些同情和可憐,知道她多半過不了這復選了。
「師傅,不如把這小師妹讓給弟子做婢女如何?」
正當花廳里氣氛沉悶,一個婉轉柔潤的女聲從側房的歲寒三友雕花巨屏後傳來,下一刻,一陣環佩叮當之聲也隨之響起,竟徐徐走出來一個年輕女子,其貌若玉,其姿如柳,看的在場一種十來歲的弟子們俱是一眼中一花,倒吸了口涼氣。
花子妤也順著抬眼望了過去,只稍作打量就被這女子的容貌氣質給鎮住了,腦中飛快一轉,當下就猜出了幾分她的身份,料想定是花家班頂梁柱的四大戲伶之一無疑。只是不知道她是大師姐金盞兒呢,還是四師姐塞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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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妤所唱的小曲出自一部名叫《啥啥啥「賊」》的電影,信天游改編的片尾曲,女主角姓劉,歌也是她唱的。嘿嘿,天使不點破,大家搜搜歌詞就知道是哪部電影了。說實話,當初看的時候沒啥感覺,倒是這歌兒印象深刻。總覺得民間曲調民歌一類怎麼也比流行歌曲好听,耐听,能發揚就發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