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夜色微涼,與紫宸殿仍舊燈火通明的喧嘩相比,這邀月小殿的氣氛卻多了幾分靜謐安逸。
朦朧月華照耀之下,圍坐在白玉石桌前的兩個男娃端的是唇紅齒白,眉目俊朗,兩個女娃則是清漣如許,猶若含苞嬌花這樣一幅場景,再配上那一爐正在「泊泊」燒開的香茗,倒似一幅仙境夜畫,美得不太真實。
「郡主」
沉默許久,還是諸葛不遜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因為花家姐弟明顯對這個郡主有些忌憚。
「剛才多謝了。本郡主一向不記仇的,今兒個既然有緣在此圍坐品茗,就以朋友相交,都喚我鳶兒,行麼?」
薄鳶水汪汪的大眼楮透出一絲真誠,雙頰異樣的潮紅也褪去了不少,露出凝白如玉的肌膚,真個讓人起不了拒絕的心思。
諸葛不遜雖然年齡與其相仿,但心思卻成熟許多,但見他一副童子稚女敕的面孔,卻目光猶如成人一般清冷,根本不把這病弱小郡主看在眼里,只淡淡道,「薄鳶郡主可要折殺我等,且不說您身份尊貴,花家姐弟更是在你面前吃了大虧的。若是你翻臉治了咱們一個不敬之罪,豈不冤枉。」
「你」薄鳶郡主露出蠻橫的眼神盯著諸葛不遜一張女敕白的面孔,粉唇緊抿,半晌才消了氣,扭過頭看向花家姐弟︰「你們也要和這個冰山一樣,不理我麼?就當我是個普通姑娘不行嗎?」。
子紓看著薄鳶一張小臉,有些不忍,畢竟面對這樣個美女,年紀再小,男子漢情緒作祟也會心軟︰「郡主,並非我們不願理你,而是不遜兄所言那樣,你我身份懸殊,怎敢直呼你的閨名。還有第一次見面就被你那架勢給整怕了,如何把你當做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況且,我和姐姐也並非不遜兄那樣的貴門小姐少爺,咱們只是進宮唱堂會的小戲伶罷了,你知道了還願意與主動相交麼?」
「什麼?」薄鳶郡主一愣,頓時捂嘴悶悶地狂笑起來,隨即又引發了一陣咳嗽,灌下一杯熱茶順了氣,才抬袖插了唇邊的茶液︰「你們知道我母親吧?薄家的二夫人,當年沒嫁給我爹的時候也是一個戲娘呢。我又怎麼會介意你們的戲伶身份?若真是那樣,我也不配做母親的女兒了。」
花家姐弟對望一眼,都想起了青歌兒曾提及過那薄家二夫人的事兒,傳言曾為江南名伶,看來確實真的了。如此,兩人倒是與這個薄鳶郡主感覺貼近了幾分,氣氛緩和了不少。
「母親的聲音很美,我本想也學學唱戲的,可惜常咳嗽」眼神有些黯然,薄鳶郡主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尖尖的下巴在玉頸上留下了一團陰影。
這下輪到子妤不忍了,輕言勸道︰「郡主,京中頗多名醫,您在此尋訪一段時間,定能治愈有望的。」
搖頭,薄鳶郡主的臉上掛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表情︰「沒用,在京里待了快三個月,也見了些所謂的名醫,每日拿藥汁兒當飯吃,可到頭來,一受了半點寒氣或者動的厲害了,就會咳個不停,有時候連氣也喘不上。原本我也沒放在心上了,但母親卻不放棄,說京中能人輩出,說不定能尋到良醫,讓我耐心等著。」
借著月光仔細瞧著薄鳶的臉色,微微泛紅,再看她呼吸時胸口起伏也確實大于常人,子妤估模著多半是肺病。古時候,得了肺病只有一條路,等到咳呀咳得咯出血來了就差不多一腳踏入墳墓了。可那明明是極為操勞的成年人才會得的病,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罷了,怎麼也會被病魔纏上?
雖然知道她是先天不足之癥,子妤心里也有些可憐她,腦中一陣思索,突然想到了唐虞。
唐虞在戲班里最擅長給戲伶們治風寒之癥,特別是咳癥。畢竟戲伶和普通人不一樣,嗓子哪怕壞一次今後唱戲時的聲音也會變的,所以倒有些花家班流傳下來的秘方。就是不知,這些方子里對肺病引發的咳癥有沒有效果的
想到此,子妤也不耽擱,詢問道︰「郡主,你母親曾是戲伶,那她呆過的戲班難道沒有專門替戲伶治嗓子的師父?」
「沒有吧。」薄鳶郡主搖搖頭,茫然地道︰「我娘雖曾是名伶,但很早就出了戲班子嫁給我爹。估計對戲班里的事兒也記不太清楚了。」
子紓倒是聰明,從姐姐的問話中猜出了她用意︰「家姐,難道你想讓唐師父給薄鳶郡主治病?」
「唐師父?」,「誰是唐師父?」正在自顧品茶的諸葛不遜眉頭一挑,和那薄鴛郡主齊齊反問。
搶著湊過去,子紓解釋道︰「就是上次我撞了你,和咱們一起的那個男子,生的很是俊朗呢,有印象麼?」
薄鴛抿著唇,仔細一想果然有些印象︰「是他啊倒是個好相貌的。」毫不忌諱地贊了唐虞,但也沒提起多大的期許,疑惑的問︰「他是個郎中麼?能治咳癥?」
子妤也沒多大把握,只覺著能有一絲機會便抓住,「唐師父在咱們戲班專為戲伶診病,特別是咳癥,他用的藥幾乎不會讓嗓子收到丁點兒傷害。肺咳寒咳,應屬同源,讓他試試也好。」
「是啊。」子紓也附和道︰「唐師父為人一向慎重,你有空過來花家班一趟,讓他瞧瞧。若是不能治,他定不會夸口的,你也不用擔心受騙。」
然然一笑,薄鳶郡主搖頭蹙眉,粉唇撅起︰「我不怕被騙,只怕有了希望,失望也就接踵而來了,到時候空想一場。」
看著她委屈的模樣,花子妤心中又犯了軟病,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薄鳶郡主的小手,只覺微涼無溫,猶若一直可憐的小兔子︰「郡主,人活一世,抱著希望,總比心中只剩下絕望要好。你多往好的方向想想,即便唐師父不能根治你的咳癥,他也一定有辦法替你緩解,讓你的嗓子舒服些。說不定,以後還能跟著你母親學學唱戲,豈不也是好事兒一樁?」
抬眼,看著子妤溫和的眉眼,薄鳶郡主也感激地笑了,乖巧的點頭︰「那我回去就告訴母親,趕明兒個就來你們戲班尋尋那唐師父。若是能讓我好些,定會重金酬謝的。」
伸手模模薄鳶郡主的頭,替她捋了捋耳旁散落的發絲,子妤心中頗有些酸楚的意味,總覺得如此小的女孩兒,不應該承受這些的。
「郡主!」子紓這家伙倒是一臉的興奮︰「你來了,我請你吃窖雞,可香可香啦!」看他這副模樣,似乎早把這薄鳶郡主的刁蠻樣兒忘到了腦後。
「咳咳。」一旁的諸葛不遜看著姐弟倆和這個薄鳶郡主打的火熱,也有些裝不下去了,不自在的咳了兩聲︰「明兒個我也去,吃你的那個什麼窖雞。」
子妤想起自家弟弟沒事兒就愛偷偷買了雞仔用荷葉敷了泥往灶台下面塞,最後弄出來的窖雞噴香酥糯,那個滋味雖是好,但每每都會被灶房的師父罵一頓趕出來,伸手戳戳他的眉心︰「你小子就知道吃,別讓灶房師父發現了被罵的狗血淋頭就好。」
看著花子妤教訓弟弟,花子紓撅著嘴故作可憐狀,薄鳶郡主和諸葛不遜都會心一笑,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涌出一絲羨慕的意味,覺著身邊有同齡的兄弟姐妹相處,也該是這般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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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全國哀悼日,天氣預報說成都會下雨,想來也是老天爺在為玉樹,為所有遇難的人們哀悼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