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兒一身素白的裙衫清清濯濯。袖口和裙角墜了片片翠色蓮葉,將其襯得猶如一株白玉清蓮,無暇動人。徐徐而來,走動見腰身顯得縴細柔和,盈盈不足一握,黑眸中含著半點柔情半分淡漠,清澈間仿佛又一絲疲態,使其原本就尖尖的下巴更是清瘦欲憐。
她來到花廳上座,端端落座而下,額前兩縷發絲隨即垂落,風兒一吹,露出光潔玉額,一舉一動都顯得美然如仙,嬌美若花。
看在眼里,子妤心中免不了還是一陣嗟嘆︰如此美人如玉,就連自己這個再世為人的女子都不禁心動,何況是世間男子呢?可為什麼唐虞偏偏那麼狠心,不能對待金盞兒寬容一些呢?
想得遠了,子妤收住心神。見青歌兒趕忙將隨身帶來的瓷盅端起來,走到金盞兒面前︰「大師姐,這是打早我去後廚房熬的清喉湯。現在正好不溫不火可以入口。」
「有心了。」金盞兒伸出素手縴縴打開瓷盅的蓋子,頓時一股濃郁噴香的藥味兒從里面飄出來,她捧到唇邊輕輕喝了兩口再放下,掏出白絹絲帕擦了擦嘴,笑道︰「這些日子虧得你每日送來這湯水,我倒真覺得胸口的悶氣發散了許多。只是要勞煩你熬湯又送過來,耽誤了不少的練功時間吧?」
青歌兒半 首,柔柔地搖頭︰「大師姐是戲班支柱,雖說只是身子微恙,但作為師妹的怎能置之不理。這清喉湯水乃是我本家相傳,雖然用料簡單易做,但好歹可以溫補調理。若大師姐喝了覺著有效,即便每日花些時間,這辛苦也是值得的。」
「這份情意,我身受心領了。」一番話說的很是動人,讓人挑不出一絲不妥之處,金盞兒也抿唇含笑,看向青歌兒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
只是子妤聞著這藥味兒,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按理,對嗓子好的湯藥都是性味甘苦的,唐虞給自己的那本小書中也有記載。可這清喉燙怎麼聞著卻如此香呢?
有些想不通,可又不好意思發問,人家青歌兒都說了是家傳的秘方,子妤雖然心里犯了嘀咕,卻並未開口說些什麼。
金盞兒用過大半盅的湯水,才發現自己的另一位客人還被晾在一邊。有些抱歉地一笑,朗聲如玉地起唇問道︰「子妤,你這麼早過來,可是你四師姐有什麼話讓你傳給我?」
總覺得這位大師姐有種讓自己又敬佩又生憐的莫名感觸,子妤听見她主動問詢,忙答話︰「大師姐,確實是四師姐讓我過來一趟,不過卻是因為弟子有些練功的技巧想請教您一二。」
落落大方的子妤討得金盞兒幾分好感,她宛然一笑,擺擺額首︰「莫說請教了,同門師姐妹大家切磋技藝自是毫無保留。」
有些不好意思,子妤含羞抿唇,露出一對兒淺淺梨渦︰「大師姐,其實我是听四師姐說戲班里您下腰最低,所以想過來討教一二,可有訣竅?」
「子妤妹妹,你是為了後天的比試在苦練吧?」金盞兒沒來得及答話,倒是青歌兒不動聲色地突然問了一句出來。
也不隱瞞,子妤點頭︰「我和子紓還有止卿一塊兒演一出戲,當中需要刀馬旦的功夫。練了這些天,卡在了一個下腰動作上。所以不得已才來找大師姐請教。」
明明看出子妤掠過敏感之處不提,青歌兒也知道自己和她是打擂的對手,不好追問什麼,眼底有些悻悻,拿起杯盞,不再言語。
金盞兒笑著在青歌兒和子妤的臉上掃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這青歌兒資質過人,可看剛才的樣子,似乎有些忌憚花子妤。
不過年輕弟子相爭,自己這個做師姐的倒不好插手說什麼,當即就起身,招手對子妤道︰「走,到園子里我示範給你瞧。」
一邊走,金盞兒一邊將下腰的訣竅交給了子妤︰「首先是呼吸,可千萬不能亂。其次是著力點,普通人練下腰都是把力氣放在腰際,免不了僵硬,這樣也撐不了多久,但若是把力氣均勻的分布在整個背部,則會輕松許多。但是得注意了,千萬別用後頸的力,否則極容易損傷到頸內經脈的。」
說著,一行人已經來到庭院之中,粗使婆子已經打掃完畢,昨夜落下的一些桂樹殘葉都堆在牆角處,地面雖然濕了些,到不至于滑倒,于是金盞兒也不耽擱。當即就做了個下腰的動作示範給子妤看。
一寸一寸地下壓,金盞兒柔軟的腰肢猶如一根韌勁十足的柳條,呼吸間似乎毫不費力地下到了離地約四十幾寸的距離,此時正好一陣春風夾雜著泥土新草之味吹過,讓旁邊觀看的花子妤和青歌兒幾乎有種錯覺,生怕金盞兒這柳條般的腰肢被那風兒刮折呢。
穩住身形,金盞兒扭過頭來,竟還能開口說話,不過嗓音免不了還是有些微微變了︰「你看好了,等你到了能輕松下腰的極限後,接下來若還想繼續,光是調整呼吸可不夠,得將腿上的感覺一並調整,要想象著自己兩腿向下長在了地面一樣,這才能繼續下腰不至于仰後摔倒。」
說完這句話,金盞兒又調勻了一下呼吸,竟一寸一寸,在子妤和青歌兒的眼前一直往下直到離地三十寸左右的時候,縴薄柔和的腰肢才停住。
不過這最後三十寸的距離確實是難以突破了,金盞兒只保持了幾個呼吸,就一手側撐著地面起身,也不顧掌心沾濕的點點雨泥,只接過南婆婆遞上的絹帕擦拭了一下。朝子妤點點頭︰「你也來試試,我好指點你的動作。」
青歌兒卻跨前一步,主動站在了花子妤的身側,笑道︰「我來為師妹看護,這地上還有水漬,要是摔落,豈不可惜了你這身上好衣料裁出來的衫子。」
子妤今兒個穿的是一件塞雁兒賞下的裙衫,裙身上染了深深淺淺氤氳而開的斑斕霧色,好似天上驟然聚起的團團白雲,映襯著雨過天青色的底兒,步履間讓穿著之人會有種輕盈無比的感覺。
自己沒怎麼注意。倒是青歌兒只一眼就能看出這衫子的衣料所費不菲。子妤見她雖然笑意然然,話中卻又一絲淡淡的羨慕意味,只好笑笑,對這青歌兒解釋道︰「這是四師姐賜下的,我倒是不知這衣裳有多精貴,不過青歌兒師姐既然主動相幫,這廂先謝過了。」
也不接話,仍舊是一副溫溫如常的笑臉,青歌兒來到子妤的身側,倒也沒怎麼耽擱就伸出了一臂護在她的腰下位置。
「來吧,先試試到你平常練習的高度。」見青歌兒主動幫忙,金盞兒就退開了半步,只需要指點即可。
有了金盞兒的親自示範指點,子妤在落園練了小半個時辰,終于能將腰多下三寸。雖然比起大師姐的柔軟如韌還差得遠,但一旁觀看的青歌兒卻也有些自愧不如,連連稱贊花子妤悟性好,底子好,倒是個練習刀馬旦的好材料。
「咦,唐師父您來啦!」
三人正在園中猶自練習著,冷不防听到南婆婆拉風箱似的聲音響起,院門推開,一身利落青袍的唐虞提步而來。
見到花子妤竟然在此,唐虞臉色微微一凜,隨即恢復如常的笑意︰「子妤也在?」
靠著青歌兒的攙扶,子妤收了身子,看到唐虞的一刻腦子里不听使喚地冒出昨夜兩人的曖昧畫面,還好因為練功而有些緋紅微喘的樣子讓人沒法瞧出端疑,忙調整了呼吸上前福禮︰「見過唐師父,弟子過來找大師姐教我下腰的訣竅。」
「原來如此。」說起此事,唐虞眼底的不自然更甚了幾分,抬手模模鼻翼︰「可能再下三寸了?」
點頭,子妤也有些微微的異樣感覺,輕聲答道︰「好在有大師姐指點,剛才已經能勉強多下三寸了。」
「我說呢!」一旁的金盞兒輕移蓮步來到當中,看了看唐虞,又看了看花子妤︰「子妤何須突然練習下腰。原是唐師父您給下的任務。不過,當年我練習下腰的時候,還是唐師父親自指點的,子妤,你守著這麼好一個師父不讓他教,豈不浪費。」
「金盞兒!」唐虞似乎不太想提及當年之事,插言道︰「你昨日遣人過來請我,說有正事相商,等會讓班主還有吩咐讓我過去無華樓一趟,還是不要耽誤了,這就進屋細談吧。」言罷又看了一眼花子妤,遲疑了半分,才道︰「子妤,止卿現在正好在南院,你弟弟也在,你們一並在我屋中用膳吧,順便論論戲。」
「弟子遵命。」子妤听得金盞兒適才所言,想起昨夜唐虞幫自己練習下腰,看來這種情況似乎也在他和金盞兒之間曾發生過,不由得心底泛出一絲澀意,也不多言,當即就福禮告退了。
只是走到門口,子妤還是忍不住回頭瞧了瞧,花廳內唐虞面對著金盞兒對坐,青歌兒竟主動一邊為兩人斟茶倒水,一邊在說著什麼,看其臉色,好像是有事相求。
眉頭蹙起,子妤難免想到了後天的比試,暗道這青歌兒恐怕是借了金盞兒的名義特意請來唐虞,至于具體有何索求,這離得太遠也听不清楚,搖搖頭,只好推門而出離開了落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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