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後,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掛起了燈籠。搖曳的光影交錯間形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飛虹,被夜風吹出了幾許動人的曼妙滋味。
除卻初夏的動人夜景,最讓京城百姓感興趣的,還是在今夜花家班上演的「梨園爭春」擂台賽。那些平時難得一見的三等以上戲伶幾乎半數都會出現在大戲台子上,還有不少叫價極高的五等以上弟子們同樣也參加,如此梨園盛會自然會勾起所有人的矚目。
但並非人人都能得窺這花家班擂台賽的真顏,受邀客人無比不是五年以上的老熟客,以及京中名望極高的達官貴人們。普通小老百姓只好在擠在周圍的茶樓鋪子里,看能不能沾著听得兩句妙音,也好回味品嘗著進入夢鄉。
還沒到時間,花家班門口已經停滿了車攆,長龍似的從大門排到了巷尾處。最惹人注意的是,薄侯府以及諸葛右相府的兩輛車攆徐徐而來,卻並未停下,而是直接從側門駛入了戲班之內。
「郡主,諸葛少爺,這邊請。」
花夷本人專門在此候著,親自迎接三樓包廂的一些。見到郡主和諸葛公子雙雙而來,臉上堆著滿滿的笑容便迎了過去,示意陳哥兒先行過去把位置安排好。
「勞煩班主了。」諸葛不遜玉面之上毫無表情,淡淡的吐露了這一句便提步而去。倒是薄鳶郡主含笑朝花夷點頭。解釋了一番她母親因為受了風寒無法親自前來,惹得花夷又是一陣客套,屈身恭送了郡主去往戲台那邊。
看著兩人走遠,花夷露出了難得的輕松笑意。
這兩個可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貴人,其他戲班能請來一個都能敲鑼打鼓得意好一陣子,托了花家姐弟的福,一下子能來一雙。這個,也是花夷當初答應唐虞讓花子妤參加比試的原因。若沒有花家姐弟,單靠花家班和自己去請,恐怕費盡口舌也未必能如願。如今兩位貴客一進門,看得出外面街頭巷尾已然議論開來,給自己長了不少臉面,也無形中抬高了花家班的名聲地位。
陸陸續續,一些重要的客人也從側門而進,花夷均守候在此親自接待一番,讓陳哥兒領路一一安排好位置。眼看夜色沉沉,前院戲台響起了絲竹舞樂之聲,花夷卻還留在原地,神色間有些焦急,不停地往側門處望去,似乎還在等著什麼人到來。
陳哥兒一陣迎來送往已是有些微微喘氣,眼看前院戲台子上第一場比試已經開始,花夷卻還在側門處候著,不由得上前去低聲探問︰「班主,前頭已經開鑼,怎麼貴客還沒到齊麼?」
花夷點點頭,眼神還是沒離開側門處半開的縫隙。正要讓陳哥兒去看看,卻瞥到一抹絳紫色的衣袍從門縫露出來,精神一振,也不多說什麼,趕緊迎了上前︰「五爺,您可算來了,這邊請,這邊請。」
來人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一身絳紫錦袍顯得身材高挺,長發高束,頭戴羽冠,一身氣度竟讓人有些不敢直視,只覺得其周身似乎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威嚴,甫一靠近就能明顯感到。而他身邊立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年輕男子,右手隱隱把在腰際的佩劍之上,明顯是個練家子。
這位被花夷尊稱為五爺的人四處一打量,倒是連連點頭,順手將薄如蟬翼的玉骨折扇甩開,也不用陳哥兒領路,一邊輕輕搖扇,一邊渡步而去。似乎對這花家班有幾分熟悉︰「花夷,你這園子倒和十多年前一樣,雖然簡單,卻透著股子清雅。」五指輕捏住扇柄,這五爺的手修長細滑,指甲處也泛起淡淡的粉色光澤,一看便是養尊處優之人。而他身邊的年輕男子只離開半步,緊跟而去,神色嚴肅而又警惕。
連連點頭哈腰,花夷白面之上憑白多了些細汗滲出,話音也是無比的恭敬討好︰「五爺看的上眼就行!您昨日遣人來吩咐小的說今晚會過來瞧瞧。可陋舍如此,還真怕怠慢了五爺您,那小的可就是百死莫贖之罪了啊。」
「好了,你不用如此。」五爺也不和花夷客套了,唇角揚起,笑意突然變得冷漠清洌,周身上下的威嚴呼之欲出,險些讓身邊跟隨的花夷和陳哥兒當即伏跪下去。
陳哥兒更是心驚肉跳地強撐著跟在後面,疑惑著此人竟能讓班主如此卑躬屈膝,態度猶如奴才一般。且不說這五爺看似和善其實給人感覺冷傲孤高,單是他身邊那個佩劍的年輕男子,其身份恐怕也非常人可以猜度的。他自然不敢多嘴什麼,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只顧著兩條腿兒邁著往前走。
這位「貴客」五爺被花夷親自帶上了三樓正中的包廂。此處是平時專門留給熟客貴客的,位置絕佳,正對舞台,能將戲伶演出一覽無余。而且剛好位于半個圓形環抱的當正,聲音也是最能匯集的一個絕妙之處。
揮起身後的衣袍,五爺端坐而下。花夷給陳哥兒使了眼色,讓他趕緊將面前垂著的半透明紫色紗幔給撩起來。又接過婢女奉上的珍果小吃等一一擺在五爺面前的矮幾上,小聲道︰「五爺,您稍微來晚了一會兒,下面演出已經開始了。小的就在此候伺候您,如有什麼吩咐直接叫小的做就是。」
年過五旬的花夷如此卑躬屈膝,連一邊伺候的小廝婢女都覺著有些別扭。但那身著紫袍,氣質冷傲的五爺卻絲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讓其退下,揮開玉骨蟬翼扇,神色悠閑地開始欣賞起了下面戲台子上的演出
此時在台上的是一對兒三等戲伶,一男一女,演的正是一出《思凡》。女的妙若仙姑,男的風流玉潤,倒也博得了滿堂彩。
這次唐虞和花夷商量好了比試的規矩,采用單輪賽制。上場的二十幾個戲伶按照各自搭配的不同曲目,整好分了十組。五五相對,兩兩相爭,每組戲伶演完當即就由看官擲出手中羽箭,若少于上一組就落選,多余下一組就暫時留資格。這樣到了最後能保持羽箭數量領先者,自然就是勝出方,可獲得在諸葛貴妃壽辰上演出的資格。
賽前,民間一些茶鋪甚至放出了賭局。將每組戲伶按照編號排列讓看官們下注。呼聲最高的自然莫過于青歌兒與紅衫兒這組,兩個美人兒都是花夷親徒,單看相貌就足夠**,唱功也是數一數二的,眾人均認為她們到時候拔得頭籌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花家班五等以上的戲伶中不乏出色弟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也是因為各種原因受了些壓制,這個時候大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大家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傾力演出,讓花家班今日的大戲台百花齊放精彩紛呈,一時間滿場叫好聲是此起彼伏。
此時諸葛不遜和薄鳶郡主也坐在三樓包廂的右手位置,兩人一言不發地看著場中表演。顯然都對花家姐弟有如此對手很是擔心。
且不說他們見過的紅衫兒等人,單是下面這一對兒名不見經傳的戲伶都能唱的滿場生色,恐怕花家姐弟所面臨的勁敵並不在少數。
「完了,子紓真能賽過這些戲伶麼?」薄鳶郡主呆呆地看著下面,如水的眸子泛起了絲絲憂慮。
諸葛不遜看看戲伶的演出,再不時地伸出手指在桌面輕輕敲著,似乎在揣摩樂師們的曲調,卻則顯得有些漠不關心。
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薄鳶郡主直來氣,嘟起個小臉不滿道︰「諸葛不遜,你不是貴妃的佷孫兒麼,不如你去說說情,直接讓子妤姐和子紓去演一場,豈不便宜?」
這下諸葛不遜算是有了回應,卻也只是淡淡地瞅了薄鳶郡主一眼,聲音冷得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冰︰「就算你當花家姐弟是乞丐,以子妤的性子也是個不食嗟來之食的人。戲伶有戲伶的傲骨,並非普通伶人。若沒有真本事,就算給她一方舞台,站在上面也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隨你怎麼說,老是頂張死人臉,冷面狼!」或許有些听懂了諸葛不遜的意思,薄鳶郡主只嘟囔地低罵了幾句,氣兒也沒處可撒了,干脆拿起一塊塊百合蜜餞直往嘴里塞,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轉移一些自己的緊張感。
正好台下戲伶唱罷了一出《思凡》,雙雙上前給看官們福禮,之後便緊張地等待著鐘師父數過羽箭的數量,看能否壓過前一組唱《玉簪記》的師兄妹們。
「四十五根!」
鐘師父的聲音洪亮地報出了這個數字,讓兩人長舒了口氣,掩不住臉上的興奮之色,又是一陣鞠躬致謝後才攜手下了舞台。
這一幕看的上頭薄鳶郡主又是一陣緊張,不住地念叨著︰「這才演了三組,這第三組竟比先前的多了足足五根羽箭。照如此進度下去,至少要得了六十根以上的羽箭才能有幾分勝算,可算上你我,不過才兩根罷了。早知道多要幾個位置安排候府的人進來,或者讓翠娘也在下頭坐著,這樣也能替子紓他們多爭取些。」
諸葛不遜則蹙了蹙眉,心里也在暗暗估計著花家姐弟的實力,平淡如許的表情終于被一抹淡淡的擔心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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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惡的社會,萬惡的資本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