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閣里陸陸續續回來了些幫忙大婚事宜的管事,原本清淨的院落也變得嘈雜起來。
不過外間的紛擾並未打攪到屋內的兩人,花子妤和唐虞湊在圓桌旁吃茶說話,氣氛異常的柔軟舒服。
說起與皇帝相認之事,子妤想起昭陽公主像個哈巴狗一般圍著唐虞搖尾巴,唐虞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不由得會心一笑︰「我若是公主,你難道會喜歡我嗎?恐怕你除了嫌棄我驕縱刁蠻之外,根本不會正眼看我一下呢」
听了子妤的打趣兒,唐虞卻突然變得鄭重起來,語氣中透著堅毅︰「無論是公主也好,孤女也罷,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子妤,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子沐」
被唐虞突然而來的表白所感染,子妤伸過手去,輕輕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心中被這一句承諾浸地異常溫暖︰「嗯,我相信你。」
唐虞唇角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我知道你信我。」
被唐虞的舉動逗得一笑,子妤嬌嗔道︰「你就這麼自信?」
點頭︰唐虞清俊的容顏上掛著無比溫柔的笑容,「當然。」
兩人眼神交視,自又是一番濃情蜜意,好片刻才又開始敘話起來。
「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我不知道皇上到底看中我什麼,讓內務府的馮管事親自到戲班和花夷說借用我到皇子所任職。你這些日子也在諸葛貴妃身邊,知道原因嗎?」。
替子妤添了水,唐虞這才問起了正事︰「皇子所的其他師父說是因為你,所以諸葛貴妃才力薦了我給皇上,入皇子所做老師的?」
「我」
子妤一時語塞,想起自己和唐虞見面後還沒能主動交代《落shen賦》的事兒,于是頓了頓,這才小心翼翼地道︰「此事的起因的確與我有些干系。」
「難道你去求了皇上什麼?」唐虞蹙起眉,神色間有些擔憂︰「你為何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我在戲班過的很好,並不想做什麼皇子之師。」
「事情並非你所想的。」子妤知道唐虞骨子里是個極為清高的人,他蟄伏在戲班,卻並不代表他只是個普通的戲班老師,便趕忙解釋起來︰「起因其實是福成公主,那時我在敏秀宮的時候,因為在女紅課上得了頭名,所以被派來協助福成公主做喜嫁的女紅。因為嫁衣的事兒,我幫公主解決了個麻煩,所以她允了我一個條件。」
唐虞听說事關福成公主,心里愈發有些急了,忙問︰「什麼條件?」
拍了拍唐虞的手,子妤示意他別著急,又自顧說了下去︰「我請福成公主給我一個在她大婚喜宴上單獨登台獻演的機會」
「果真」
唐虞意外地幾乎從凳子上直起身來︰「她真的給了你這樣一個機會?」
就知道唐虞會驚訝,子妤笑著點點頭︰「事實就是如此,而且明日我就會登台獻演了,到時候你便知是真是假。」
「可這和我被引薦進入皇子所做老師有何關系?」唐虞的確替子妤高興,但想到自己的事兒,卻有些想不通。
「讓我慢慢說給你听吧。」子妤在腦子里想了一遍到底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唐虞好接受些,頓了頓,這才又繼續道︰「既然有單獨獻演的機會,我就一定不會讓它白白浪費掉。所以,我構思了一出新戲。」
「新戲?」唐虞挑了挑眉︰「你自己琢磨的新戲?」
問出這句,唐虞又立即甩頭笑了笑︰「你從小就愛鑽那些詞曲歌賦什麼的,能自己琢磨出新戲並非難事。」
「這新戲,名叫《落shen賦》。」子妤見唐虞並不似十分吃驚,便又道︰「這出新戲的唱詞是我從一本古時詞集上看到的,寫的異常唯美動人。雖然從來沒有對其他人念誦過,但當時我心里的確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一闕驚艷絕妙的詞賦。只想著若是能搭配戲曲的曲牌把它唱出來,應該是多麼能奪人心魂的一出獨戲啊」
這下唐虞倒沒有插話,只用著十分感興趣的眼神仔細看著子妤,那笑容,似乎是在鼓勵子妤唱給自己听。
領會到唐虞眼神里的意思,子妤點點頭,從茶桌邊站起身來,挺直背脊,理了理身上的裙衫,復又清了清嗓子,這才當著唐虞的面,將已經編排好的《落shen賦》從頭到尾念唱了一遍。
從初時的意外驚艷,到听著听著心神的沉溺而無法自拔唐虞看著眼前素衣清然的子妤,已然被她這一出《落shen賦》給牢牢地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優美陌生的唱詞,自然柔和的表演,隨著子妤的一念一唱,一個動作一個微笑,唐虞好像看到一個自洛水而出的仙子,讓人無法諾開眼,無法不去想要接近她。
終于將最後一段詞唱完,略微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子妤看出了唐虞表情中的不可思議,也不說話,只想等他的第一反應看看是什麼。
「如此妙詞,竟是我今生未聞。子妤,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唱詞到底是出自哪里,不要再拿山中隱士來搪塞我了。」
半晌,唐虞竟是直指子妤最為難以開口的軟肋處。
「我若說,這真的是我無意中在一本閑野雜記上看到的詞賦,你相信嗎?」。子妤並不遠欺騙唐虞,可自己穿越而來的身份,恐怕更難讓他相信。
唐虞顯然是相信了,只嘆道︰「子妤,有時候我覺得你並非表面那樣簡單。就算出生書香世代家族的豪門貴女,恐怕都沒有你能夠涉獵如此多的詩詞歌賦。」
「我沒有騙你,我所唱的,都是從書里看來的。」子妤這話說的巧妙,不管是給塞雁兒作的小曲兒民歌還是這《落shen賦》,的確都是她從書上照搬下來的。
「你的書是哪里來的?」唐虞以前也曾問過子妤,但都被她三言兩語給說開了。這次听到《落shen賦》,他已經不能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了︰「為何我從未看到過?」
子妤垂了眼,聲音變得有些細小︰「這些書早就沒有了,都記在了我的腦子里。」
「沒有了?」唐虞臉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什麼時候沒有的?」
「在我和弟弟進入花家班學戲之前,為了給古婆婆下葬,都賣了。」子妤只好將先前琢磨好的說辭告訴了唐虞︰「那些書可能是我生母花無鳶從宮里帶出來的吧,很多,都是些詩詞歌賦,大多連署名都是沒有的。我從能識字的時候就是看著那些書長大的,所以記得極深。若不是因為沒有錢給婆婆下葬,也不會想到賣了那些書。」
「子妤,苦了你們姐弟了。」唐虞一听這理由,哪里還有心思去追究那些書的來歷,只覺心間發酸,走過去將子妤輕輕攬在了懷里︰「你能記得這些詞賦,已經是你母親留給你最大的寶藏了。有沒有那些書留著,也不是最重要的了。」
「可是,我一個孤女,就算是從書里看來的,也太過蹊蹺。」子妤見時機到了,趁勢又道︰「所以當諸葛貴妃問我這《落shen賦》出自誰之手的時候,我說了你的名字。」
「我?」唐虞一愣,半晌才回神過來,苦笑著搖搖頭︰「也難怪,皇上視我為隱于鬧市的大才之人,竟是因為你的緣故。」
子妤見他如此,又忙道︰「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提前與你聯系,只將這這新戲的出處歸到了你的身上。不過我為了掩飾好,並未說是你親自所作,也只解釋是你在古籍上看到的一片舊文作改而來。所以你也不要太過擔心。」
唐虞見子妤一臉的擔心和小心翼翼,揚起柔和的笑容,反過來勸道︰「我倒是好解釋,畢竟江南唐家也是書香傳家,有些閑野雜記詞文歌賦的書籍也算正常。」
看到唐虞溫柔的笑意,子妤這下才放了心,實話實說道︰「而且,你本就有驚世才華,只是未曾顯露罷了。我將這《落shen賦》托生于你,也不算辜負了這一闕詞作。」
輕輕點了點子妤的光潔如玉的額頭,唐虞被她的話說的心中一暖︰「只有你才會這樣看我。」
「你又不是沒有那個能力,只是不願顯露才識罷了。」子妤環住唐虞的腰際,將臉靜靜地貼在他的胸口處︰「不過,這次你入了皇子所,恐怕也要露兩分本事才行。免得其他人小看了你。」
「放心,教那些皇子,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唐虞說的極為輕松。
回味起剛才子妤的表演,唐虞覺得已經非常完美無可挑剔了,但關鍵的一點他還是想到了︰「你的唱詞和曲牌已經沒什麼要改的,只是先前是清唱,不知你準備用何種樂器來伴奏?」
「我就是有些著急,想听你的意見呢。」子妤被唐虞說中所想,連連點頭︰「若用全樂器來伴奏,未免顯得有些吵鬧,與獨戲的效果會有沖突。可明日乃是公主喜宴,賓客眾多,且全是京中貴人,若不用全樂器,恐怕無法達到鎮住場子的效果。」
「你考慮多了。」唐虞將子妤放開,認真地道︰「以你先前的表演,根本無需任何花俏的東西來幫助鎮場。」
「真的嗎?」。子妤眼中閃爍著一絲無比的欣喜︰「若是只用絲竹,你覺得可好?」
唐虞被子妤的笑容所感染,說出來剛開始一听她唱起這一出《落shen賦》就想到的一點︰「明日有我,就讓我親自替你伴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