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輕輕地抿嘴一笑,她的目光之中只有緬懷之情,卻絕無後悔之意。「左右不過是成王敗寇。
五年前,我們接到趙國公子章將前來迎走和氏璧的消息後,本想提前破入地宮之中,卻不料你提前啟程,竟然與我們同時出現在地宮之中。
我們折損了數十個毒人剛破入地宮第一道,卻被機關箭陣困住。
狹路相逢,其時的你的確勇猛善戰,所向披靡,激戰過半,尸橫遍野…若不是如南伺機點中你的靈樞大穴,將你封禁,只怕白府早在五年之前就滅亡。
叛逆之罪,我們認。
公子,白府即滅,前塵盡散,這五年來,我們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取你性命,卻將你當作富貴閑人養在府中,任你予取予求,老婦人並不覺得虧欠你,所以這弒主之罪,我們不能認。
至于,你想知道的事,老婦其實也不知具體情由…那消息,是渚夢心帶來的。渚夢心早已失蹤,你要知道前因後果,便自己去查找。」
「我被困白府痴怔五年,無法得回趙國,朝中事瞬息萬變…宏圖霸業一朝成空,你們還想方設法不停的遞送美貌丫環到我身邊套取地宮鑰匙,其心可誅。
可笑,我竟還曾為婉含之死痛徹心扉,幾度欲隨她而去。我一國公子,淪落至廝,卻還打算放你們一條生路,只想帶走羅衣。
是你們提前發動無生毒陣,自取滅亡,白府六百余人一夜因此喪命,你真的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覺得自己錯麼?」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們合該死在此處,我也只是順勢而為。白府之中的人,都是用銀錢買過命的,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有什麼錯?」白老夫人自覺可笑,壽眉高挑,「倒是你,生在王庭,既然知道朝中事波雲詭譎,你竟然不知道,欲成大事者,都是要踩著累累白骨成事麼?六百條人命算什麼,歷朝歷代之中,哪個君王手上沒有萬千上萬條人命?」
楚笑一時竟然找不出反駁之詞,只能怔愣地看著白老夫人。她一生榮辱,自知逃不過一死,也不曾幡然悔悟。古人有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竟然在她身上被推翻。
烏衣衛將棺材抬到院中,白老夫人迤邐而行,優雅地抬腳邁步跨進其中,封棺之前,她對著楚笑執了僕人之禮,「公子,人性是一個帝王最大的絆腳石。
公子,****是一個帝王最不能沾的毒藥。
「當年你因婉含之死跳入碧水之中,是羅衣舍命救你,最終為她自己招來災禍。若說欠,白茺這一世,就獨獨欠了她。她的身世成迷,自幼乖巧,極得我的疼愛。若不是她最終走上了與白府對立的道路,千離也不會一時因愛生恨,致她于死地。渚夢心自然也不會趁虛而入,給他種下墨噬花之毒。
如南將陣引刻在他身上,也只是為了抵抗墨噬花將他完全控制。情之一字,害人不淺……一切,因你來遺珠鎮而起。你便是那因,白府便是那果……這便是天意。
世間事一飲一啄,皆有命定。你若要得,便要舍棄遺珠鎮的一切,公子,老婦人言盡于此……去也。」白茺緩緩地閉上雙目,安安靜靜地躺平,自己舉著棺蓋慢慢合攏。
烏衣衛將棺材拋入碧水之中,廉修坐在山石之上,仰面長長嘆息。洛兒,暖兒,白府還是亡了。
「天意……」藺相如朝碧水之中丟了一枝茺草。
白茺的話給楚笑的心中留下了一片不安的陰影,他無法苟同她的說法,卻找不出反駁的情由。人性,****…如果這些都是一個合格的君主必須舍棄的東西,未來的路將會是多麼寂寞和冷清。
白茺將渚夢心拋了出來,卻無疑又是一個難解的謎。在楚笑的幽居生涯之中,他與渚夢心竟然從沒有踫過面。他根本不知道白茺所說的話有幾分真,渚夢心這人是否真的存在,白千離迎娶渚夢心的婚事,到底是不是只是為了掩蓋羅衣回歸的事實。
一切的一切,是結束,也或許,只是另一場陰謀的開端……
羅衣,無論如何,他是要帶回趙國的。
和氐璧身負天下大運,玉心與羅衣融合,那麼她便是一個移動的天下大運。當年她能為了自己與白府對立,對他未必無情。只是被推入天葬谷後發生了一些小插曲,這種錯誤,及時更改就成。
為防夜長夢多,必須將她盡快帶回趙國。在這一點上,藺相如和楚笑的意見相同。無生毒陣除去毒尊坐鎮,陣引也被廢除,已經不能再威脅到他們的安危。
地宮被鎮龍石封閉,候羽心腸狠毒,被抹去神智,成為另一個看守地宮的守宮人。
打點妥當,一行人緩緩沿遺珠鎮官道打馬西行。
……
陶華燁送走朱大家的親戚回轉遺珠鎮時,才發現白府在一夜之間為人所覆滅。他和陶紅藥這幾天擔驚受怕的籌劃,竟然全作了無用功。
白府都沒了,誰來會來追究一個管事娘子的去向……
他快馬加鞭的穿過遺珠鎮,剛來到西施馬場之時,迎面就撞上一列貴族車駕。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敲打著蕉葉般,瀝瀝而過,金色的陽光中,地上悠悠掠過一輛線條雅致的馬車倒影。馬車四面皆是青銅,後門處用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瓖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青的織錦遮蓋,車外之人無法探究車中人的形貌。
陶華燁勒馬而立,疑惑地凝視著馬車漸漸遠去。西施高興地跑上來,熱情地替他牽馬朝馬場之中走,陽光照在她英氣勃發的臉上,金光四散,似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陶華燁眼暈地發現,西施其實長得不算難看。
「這些人來馬場干什麼?」陶華燁翻身下馬,與西施一起並肩步行。
西施樂呵呵地回望著他,「幾個月前,不是抓了一個偷馬賊麼,當時胖大嬸還想招他為夫,他不干,賠了我們一個灰不溜秋的玉面,說是日後來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