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醫自制的藥糊,消腫散淤的效果確實不是蓋的,不過一夜功夫,那像發面鏝頭般的腳背,就漸漸回復原型,只是那黑紫只略為淡得一些,漸漸向青紫過渡,不過看上去也是有點觸目驚心。
此時,兩人正一前一後地在寂靜的山路上艱難地行進。寂靜中,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山側一邊是蒼翠的綠,一邊卻是萬丈高崖,崖底有雲霧翻滾,變幻著各種形態。林西用力地把樹杈做的探路棍耙在地上,深深地扎入泥土里,不敢往山崖那邊張望,生怕自己會有突然出現的恐高癥什麼的,風一吹,自己就咻地一聲像一片樹葉似的飄下崖底,摔個粉身碎骨。
羊腸小徑,依山而開,往前又是一個更高的石山,隱約可見一塊像磨盤似的巨石壓在山尖,方圓有數十丈。
終于走過了那段危險的崖壁路,林西捏著樹杈的手,已滿是冷汗,極目遠眺,除了孤山,就是頑石,孤零零的。
盧醫一路上只顧在前面帶路,悶葫蘆似的一陣急走,氣氛一度被低壓籠罩,再加上視覺上的疲憊,林西幾乎被這死寂悶壞。
在這樣的深山中,不說點什麼,就會感覺自己也成了一個死物,行將就木。
「嗨,我說你慢點,你那模樣像被鬼追似的。」林西終于忍不住喊了一聲。
他充耳不聞,好像根本沒有听到她的話,連步伐都不曾遲滯一秒。
林西繞到他身旁,故意高聲嚷嚷道︰「喂,還有多久才能走出這片山哪?」
他這才偏頭,捂耳,沒好氣地回道︰「小聲點說話,你這聲響都能把隔壁山的狼喚來。」
林西跳腳,剛才叫他沒反應,現在又怪她大聲,听到隔壁山有狼,心里又是一驚。狼,她只在動物園看過,爪牙都禿了,全身毛掉得東一塊西一塊的,與那101斑點狗倒很像近親。
不過,古代的狼,可是會咬死人滴,不像動物園的狼,水土不服,整天趴在那里動也動。
雖然有些好奇這會吃人的狼長什麼模樣,但她可不希望與它近距離對上,那樣,就不是觀賞動物,而是賠上小命。
小心地縮到他身後,他行一步,她就跟一步,絲毫不敢行差踏錯。
他從眼角余光里,看到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嘴唇自然上勾,挽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過了半天,林西又忍不住地追問︰「那個,那座山真的有狼?」
……
沒有回應,只有挺拔的身姿,在她眼前一晃一晃,連個眼色都沒甩給她。
林西窘,又大著膽跳到他旁邊,吼道︰「那山里真的有狼?能繞過那山走麼?」
又是半眸一翻白,捂耳,呵斥道︰「你再這樣一驚一乍地大叫,那狼山隔壁的老虎都會被你吵醒,到時候前有狼,後有虎,看你往哪逃!」
林西這回可沒被唬住,唧唧歪歪地哼哼道︰「在背後叫你兩回,你都不答,一會說有狼,現在又說虎,你唬誰哪!哼,我才不信!」
裝大膽兒,林西掠過他,超到前面,瀟灑無比地扭腰閃臀。
盧醫模著鼻子,無奈地將她扯回身後,一本正經地道︰「那山里真有狼,來時我在那里救過一個被狼咬斷腿的樵夫。你還是老實地在後面呆著,別再跑到我耳朵邊上來大吼大叫。」
林西見他神情不似說謊,便不再充英雄,要知道,英雄如果不能一掌拍死大惡人,立馬得變傻狗熊。
再說,她是女人。偶爾示示弱,讓男人去撐門面。不過,場面話還是要說滴,說到底,總歸還是要面子。
「嗯,要是遇狼,我在後面,可以及時跑去找人來救你。」林西大言不慚地道,其實心下暗道,如果真遇了狼,她跑了,哪里還敢回來哪。
嗯,听了這表態滴話,前面那位男人好歹應該表示一下吧。比如︰贊成地說不錯,聰明。或者識破奸心罵她無恥,沒義氣。
誒……不對,不對,太不對。她在他身後講了三次話,他都完全沒反應,跑到他旁邊叫,他又捂耳朵說吵。難道,他是傳說中的背風耳!永遠听不到身後人說的話?
「白痴,混蛋,斷袖,自以為是……」心中一動,開始是小小聲,到最後分貝一路狂升,林西越罵越順溜,而他依然完全沒有反應。
果然,他就是背風耳朵。嘿嘿,林西接著開罵。
「盧醫是個大草包,吹牛本領強,老說自己醫術好,沒人吃他藥。不吃就硬灌,還帶賣風騷,咿呀咿滋喲喂,咿呀咿滋喲。」嗯,這兒歌編得有水準,林西得意地心道。
「 」,她被路中間突然出現的石頭撞了個眼冒金星,手模在彈性優良的胸肌上,還兀自擰了兩把,突然抬頭,看到一雙要吃人的半眸,眼中暗暗滴,似要滴出水來。
「啊,不好意思,失誤,失誤。」林西訕笑道擺手。
盧醫一臉疑惑,這小女人走路一點也不上心,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他回頭就見她嘴唇還在一開一合,隱約听到幾個兒歌音符,可看她那興頭,似乎又不像是在唱兒歌。那睫毛彎彎,眼楮眨眨,俏皮地眼楮寫著大大兩字——暗爽。
不看路,撞上他,居然還在他胸前擰了兩把,神情陶醉。這,一個人失憶,怎麼像完全換了另一個魂似的?
以前的羅衣,絕對不會有這樣豐富多彩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樣的她,他心中不再滿滿是壓抑的傷,這兩日笑的次數,比這十年來還多。
叩著她的頭,帶著十足的寵愛輕輕地問︰「剛才你在我背後唱什麼?」
林西干笑兩聲,嘿嘿,手指爬在發間,一陣亂抓亂撓,很快,那原本就不知道該算什麼發式的發髻,被抓得像個鳥窩,發絲散開,在風中輕揚,幾絲頑皮的發拂到她臉上,遮了半邊素顏,更襯得那雙眼,精靈活現。
眼在盧醫背上的藤筐上一掃,計上心來,「小寶醒了!」。趁盧醫解下藤筐查看時,一下子竄後好幾步,拉開距離,干笑不已。
「嘿嘿,嘿嘿,嘿嘿嘿。我唱家鄉曲。」她眼楮睜得圓圓地,長睫亂顫。
「哦,你記起家鄉小調了?」盧醫欣喜若狂地道。
林西愕然,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這,這不是自己拆自己台嘛。擺手搖頭,林西來了個移花接木。
「我唱的是甘茂這里的家鄉曲。」終于圓上謊,林西心中又是一陣得意。
他聞言,眼中狂喜褪去,像海水漫過的沙灘,表面了無痕跡,內里水意漫漫。林西就是容易被他這種神情牽動心神,也許,這具身體,還有些許殘留的自主意識吧。
低頭將藤筐中的軟絮拉拉,將小寶蜷著的脖子托著擺正,讓他頭靠筐壁,脖頸舒展。又將筐上那大葉移動,正好遮住斜射的陽光。
林西無言地看著他細心的舉動,他對孩子那麼細心,誰給他當孩子,都是極幸福的吧。腦海中一閃,孩子!
即而又自嘲地笑笑,甘茂說孩子不是他的,難道她遇一個有過往的,就得對號入座問一次嗎?唉,糾結。
可惜,這樣一個俊美無儔的少年,卻是個背風耳,真是遺憾。
還是她家茂茂好,耳聰目明的,完美無缺,哈哈。
「你可以靠我側後走,那樣,我就能听到你說的每一個字。不過,記得聲音小些,我們還帶著小寶,遇上狼總是不便,而且會耽擱行程。」盧醫復背起藤筐,輕聲吩咐道。
林西依言,在他一步遠的側後跟著走,正對著他完美的側臉,挺拔高聳的鼻,薄唇,看相的如果遇到,肯定會說,這是一個性子極為堅韌,感情極為絕決的人物。
李春秋那廝就是這種鼻型,雖然不如他好看,但事實證明,那過路的相士沒騙人,他就是個性子堅韌,感情說收就收,完全不留余地的男人。
見她愣愣地望著他出神,眼中是一抹淡淡的惆悵,盧醫心中一緊,只得安慰道︰「我確實听不到身後人說的話,可是你不用為此費心,我已經習慣了。」
「天生的?」林西問。
「不是,是八歲那年,因為一件突然發生的事情,才變成這樣的。」他沉聲答道。
林西想起那日,他說他自八歲離鄉,難道就是因為這事?
「能治好嗎?先天听說難治,後天的應該有法子吧?你不是自稱醫術高明麼,怎麼不想想法子治好它?」林西話一出口,就有些悔,這明明是關心之言,可仔細一品,就帶著質疑人家醫術的意味。
可話已出口,又不好收回,只得訥訥地爬頭。見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爬頭的手,才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他一盯她,她就莫然緊張,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擺了。
「這是隨著我身體出現的另一個,呃,古怪的能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我不想治,也治不好,因為這是宿命。」盧醫突然有些窘,言語有失邏輯。
宿命!注定!切,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勝天,這古代男人就是想不開。誒……古怪的能力!!
「你說你有一種古怪的能力?我可以理解為異能。是什麼?呼風喚雨?點石成金?變大變小?控水,控火,控金,控土,控木?會飛?狂化?」林西一激動,把腦海中所有看過的幻想類小說搜羅一通,打算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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