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盧醫,你告訴我,你那古怪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林西一路碎碎念,揪住這異能不放。
「別說話,前面有動靜。」盧醫神秘兮兮地道。
「動靜?又唬我吧?難道真能竄出狼來?」林西不以不然道。
……
片刻後。
「盧,盧,盧醫,這,這,這不是野狗吧?」林西語帶顫意,指著眼前棕灰色,口寬鼻長,兩頰有白斑,長得跟那野狼狗有幾分相似,但眼光卻截然不同的凶獸。
盧醫瞥了她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林西強行按下心中不安,痴線似地問︰「那,它吃人麼?」
又是一個衛生眼丟過來,一成不變的反問,「你說呢?」
林西一怔,腿腳直打閃,扯了他的衣袖,瑟縮著,視線掠過他肩頭,盯著那雙凶殘野性的獸眼,在陽光映射下發出綠幽幽的毫光。
見她看它,那狼瞳孔倏地一收縮,兩只前腳做出躍躍欲試的動作,蹲坐在地的尾部慢慢抬離地面,後腿一蹬,作勢就要撲上前來。
眼前灰影一閃,那狼已經高高躍起,鋒利的爪子散著森冷的光芒,像一道閃電劈到林西眼中,那光芒剌得她眼中生痛,幾乎不能睜開眼楮。
兩腿發軟,根本邁不動步,林西只能慢慢地看著那狼的森森白牙,在她眼中放大,放大。
無力閃避,也根本無法閃避得開,心霎時沉到不見底的深淵中,一直往下落,往下,落去,沒有盡頭。
一陣大力推搡從側腰傳來,盧醫一下子將她推到了幾步開外,那狼腿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尖獠牙頂在他的頸上,狼頭深埋在他肩上,兀自嘶吼,那見獵心喜的嗚嗚聲,讓林西膽戰心驚。因為角度關系,根本看不到那牙進去多深。只看到白淨的頸上,一縷艷色,如夏花突然綻放。
不過一秒功夫發生的事情,林西卻在鬼門關生生打了個轉,那狼半天沒有再動彈,盧醫身子也直直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林西害怕到極點,不敢近前,生怕看到他脖子上噴涌而出的鮮血。
逃避也不是辦法,死就死吧,拖著似灌鉛的腿,林西近前,顫著手模向那狼爪,毛乎乎的感覺一入掌心,心中就不禁一怵,索性咬了牙,閉著眼楮抓住那前肢用力一翻,啪噠一聲,它落到地上,卻沒有意想中熱乎乎的血液噴濺到臉上的場面出現。
那狼的重量帶得她一個不穩,身體往側滑去,有一雙手,緊緊地握了她的肩頭,透過衣衫,有些冰。
「別怕,我在。」盧醫輕輕地在她耳邊低語。
林西惶恐不安的心突然靜下來,倏地睜眼,心中有一種陌生的感動在醞釀,翻滾成潮,如果不是極力壓制,她可能會被那情緒帶著飛撲過去。
盧醫掩眸,眼底藏匿的一抹失望,轉瞬間即逝,再看,已經恢復淡淡的清冷。
越是期待,就越痛。他明白,卻無法掙月兌束縛。
「除了脖子,你還有沒有哪里受傷?」凝神,靜氣,林西上下打量著他,除了頸上淺淺的血牙印,沒有發現其他傷口,心還是不曾放下,怕那傷在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
盧醫往旁邊一歪坐,將藤筐小心翼翼地放下,移開青葉,露出那雙葡萄粒似的好奇眼眸,陽光一照,那眉眼馬上皺起,伸了小手攀住筐沿,一陣猛啃。
見小寶活躍如常,他才轟地一聲倒下,「我倆都沒事,別用你那好像能透視的眼光盯著我衣料看,會走火的。」
……
「哎,盧醫,到底還有多遠?我們都已經整整走了一天。」林西望著眼前依然如一的山石風光,連綿起伏,山天相接,有些不耐煩。
「不遠,就在前面。再堅持一下,就到了。」盧醫一成不變地回著。
不遠?就在前面?鬼才信他!一直都是用這兩句話在敷衍她。
「到底還有多遠?我,我,肚子又餓了。」林西壓下心火,小小聲地道。
她肚子一餓就容易發火,可看在先前遇狼,人家英雄救美的份上,斟酌再三,還是不敢輕易發火。
「我看看。」盧醫從懷中掏出一方污七抹黑的帕子,上面用毛筆簡易地勾勒著一副地圖。「嗯,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狼牙山和天尾山之間,照這種行程,我們還有兩天就能到甘茂那里。」
「兩天?」林西滿懷希望,化作東流水。
「嗯,兩天,我們兩天後就能出這片山域,甘茂就在那個叫還珠的小鎮邊上,臨近西施馬場。」盧醫卷好錦帕,一臉輕松地道。
林西垮臉,眼光在那帕上打轉,昨天他拿這帕子搓丸子,今天拿來畫地圖,還真是物盡其用!不過,也不知道在他的字典中,有沒有暴殄天物這四個字。好好的一方錦帕,現在面目全非,看著就讓人糾結。
誒……她這兩日怎地如此傷春悲秋哇!不是好兆頭!
帕子,關她什麼事哇。
「晚上在哪過夜呢?」林西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天為廬,地為鋪,哪里不能過夜?」盧醫頭也不回地甩來一句話。
她傻眼,天為廬,地為鋪……一睡著就等著被狼叨走吧。
「吃什麼捏?我實在餓得緊。」她又想起正題,肚皮里正在擂鼓。
「一個女人,就知道吃,吃。要不是你摔了腦袋,失了心性,我才不會如此遷就于你。」盧醫沒好氣地道。
「那吃什麼?」林西繼續追問,眼楮一面虛虛地在他身上溜了好幾圈,最終,一無所獲。
他疾步如飛,三兩下將她拋出老遠,那架勢,巴不得與她素不相識。林西屁顛顛地追上前,他快行,她亦小跑跟上。
這山中有野獸出沒,還是跟著他安全一些,不要沒找到裹月復的食物,她先成了野獸的晚餐。他雖然拽不拉嘰,但那金針,確實好使。如果不是那臨門一針,那狼早就咬斷了他的脖子。說到狼,林西開始悔,當時他說要割上幾塊晚上烤著吃,她死活不同意。好歹那狼在現代是受保護的動物,她骨子里的現代意識並沒完全泯滅,哪里肯吃狼肉。
再說,那針只是上了些曼陀羅,不剮那狼,藥效一過,它還能保得一命。盧醫說那狼是剛生產後的母狼,林西一通亂叫,讓它以為是獵人要來傷害它的狼崽,所以才會那樣一上來就撲食。平時,狼一般不輕易傷人。
它是母親!林西想想自己夭折的BB,心中一軟,決定放它一條生路。
「怎麼?後悔放了那狼?」盧醫見她一臉肉痛地發呆,難得地打趣道。
「人就是這麼矛盾!」林西一本正經地辯解。
斜陽低垂,余暉將眼前衣袂飄飄的白衣男鍍出一層金黃色,腦後光暈閃閃,有種霎時就要飛天的驚覺。
這個長發白皙的縴細男子,秀美得顛倒眾生。他笑,眼里含著所向披靡的魔力。
妖孽!林西移不開眼,只得在心中暗罵。
「別瞪著我流口水!來時我曾看到那面山崖上有櫻桃樹,山中野櫻成熟慢些,你等著,我給你摘一捧櫻桃來。」
「櫻桃?」林西雙眼放光。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山溝里,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絲難以言明的溫暖。
呵呵,除了難相處一點,長得妖孽了一點,態度欠扁了一些,這個人總滴來說還是不錯滴。
遠遠的見男子捧了一堆紅艷艷的果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林西跳腳奔上前,發現男人現在的樣子終于帶了點煙火氣了,只見他白色的衣袍上面東一塊西一塊的黑斑,草鞋上面還斷了根繩,一只腳趾在鞋外面放風。敢情,為了摘這些果子,他也費了不少老力,才弄得這樣狼狽吧?
「你這是摔了一跤,打了個滾吧?」林西一面接過他手中櫻桃,一面吃吃笑著。
唔,這櫻桃真好吃。酸酸甜甜地,入口就化為一汪甘泉,流淌進胃,怎一個爽字了得。林西越發吃上了勁,嘴里吧唧吧唧直響,轉眼間,那櫻桃已去了一大半。
他盯著林西,幽深如潭的眼里漸漸浸出一絲光彩。
「你怎麼不吃?」林西嘴里包著櫻桃含糊不清地問。
「我不餓,你吃吧。」盧醫別過臉,將櫻桃在衣衫上擦淨,繼續遞給她。
林西明明看到他喉結動了一下,還說不餓,是想把櫻桃全給她吃吧?這人,居然也有如此體貼的時候。
「我吃飽了,我手里的還給小寶留下一小捧,你手里地你自己解決。」林西假意打了個飽嗝。
吃完櫻桃,繼續上路。路過那片所謂的半山崖時,林西果然瞧見了幾棵櫻桃樹,葉子稀落,紅果累累。它們,突出半邊崖壁,在兩座如同被利器一分為二的山尖,那塊約莫六七丈高的平台上,滋意生長。
「你怎麼上去的?」林西看著那光滑陡峭的崖壁,心神震動。
「爬上去的。」他若無其事地道。
他越是若無其事,她就越是驚心。「摔了吧?」
「唔,摔了四五回。」他語中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依然雲淡風輕。
林西咬了唇,袖中手指微微顫抖著,指間竄麻,帶得心間一陣麻痹。竭力按捺下心中震顫,力持平靜地道︰「摘不到就別逞強嘛,摔傷了誰給我帶路啊。」
女人,就是種矛盾的生物體。
往往在情感和理智間輾轉不已,卻會因某一個細節,陷入情感漩渦。
「嗯,再走一截路,山腰上有家獵戶,上次我給他治過腿。今晚,我們去他家借宿!」他又淡淡地補上一句。
「那去他家吃點什麼就成,你為什麼還去摘櫻桃?」
「你以前就愛吃櫻桃!」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加快腳步,留給她一個轉身的距離。
只一眼,輪回開始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