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秦 天境卷 鳳舞香羅 衣是霓裳 第四十一章 最怕遺忘

作者 ︰ 李青穎

「楚笑,你領我們來這里干嘛?」林西壯著膽子質問道。

「抄近路啊!等一下,這門有點難開,每次都要弄上半天,可能是機關有些不靈了。」楚笑淡淡地道,雲淡風輕,滿不在乎地在那墓碑上左摳摳,右打打。

二女愕然。

誰會想到,楚笑所謂的抄近路,居然是從墳墓里過?

楚笑一通敲打,那石碑卻全無反應,轉回頭,沮喪地道︰「羅衣姐姐,門,打不開。我,我好餓。」

林西咽著氣,揮手道︰「你經常從這,呃,這門里進?」

楚笑點頭,那雙深深的,不見底的黑眸靈光閃動,一點痴態也不顯,明明是翩翩美少年,卻為何生就一副稚子般的思維?

「你說這是門,那有人看門沒有?」林西沒好氣的順著他的話往下續。他一叫肚子餓,她也覺得月復中空空,再看他賴在地上根本不願意再走的勁頭,林西頭如斗大。

楚笑一听這話,突然騰地竄立起來,抬腳就朝那石碑上狠狠地踹,「開門,開門,快開門,我肚子餓了,我要吃飯去!」

還真是特別的思維,那門自動會開才有鬼

林西撫著額頭,暗自頭痛,耳中傳來叮的一聲,有鎖鏈滑動的聲音響起,然後就是石碑後倒退的霍霍之聲。

門,開了。

候羽一臉驚異,搬著林西一同向前,走向石碑。

石碑前,是一條幽暗向下的台階路,一級一級呈螺旋形向下延伸,越往下,越是黑暗。最後,眼前只剩下一個荷包大小的黑洞,一圈一圈地旋轉,似深深的漩渦。

楚笑跳著腳,嘻嘻笑著在台階上奔跑,候羽搬著林西,在幾乎不能視物的地下通道中慢慢模著壁頭,一步一步,轉瞬間已經落後楚笑好一段距離。

兩女硬著頭皮,互相靠攏,近到能听到彼此狂熱的心跳。

察覺到候羽顫抖的身子慢慢安靜下來,林西便開始發問,從她那句楚笑公子,她就斷定,候羽對楚笑的了解肯定比她多。

「候羽,你既然害怕,為什麼還是要跟著楚笑入地道?」這也是林西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候羽腳下一頓,黑暗中似乎微微抬頭望了林西一眼,復又低下頭,沉默不語,林西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有些亂。

明明是一個地下通道,空氣異常的清新,有淡淡的異香從前方飄來,似乎,是某種花卉的芬芳。

前方,竟然還有潺潺的溪流聲,楚笑就停在那明暗交界的地方,斜靠在壁上,望著二女傻笑。

「你們走得真慢,幸好修伯伯家里天天都擺著水果,嗯,真好吃。」他舉起手中鮮果,狠狠地咬上一口,汁水從唇間溢出,紅紅的顏色襯著潔白如玉的牙,說不出的醒目。

林西月復中一陣空鳴,看著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楚笑,背後是淡淡的流光,面前是幽幽的暗影,眼神純淨,笑容清澈,濕潤如一方美玉。

除開,那抱著鮮果突然猛啃的瞬間。

似乎被盯得不好意思,楚笑將手里剩下小半的鮮果,慢慢地遞過來,有些不舍地道︰「羅衣姐姐,吃麼?」

林西一看那核上都沾滿了牙印,剩下那塊未咬的果肉,估計咬一口都不夠,便大方地擺手道︰「不用,你吃,你吃。」

楚笑飛快地收回手,一口咬下,將那鮮果解決。然後,兩手在袍角上抹干,抬腳前行,將二女領到散發出光亮的地方。

那是一間空曠的石室,頂上嵌著數十顆亮閃閃的珠子,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

一面巨大的青石上擺著一方白色玉台,台上點著七盞香油燈,那香味,有些熟悉,正是先前在地道中聞到地疑似花香。

火苗幽明,不時發現畢畢撥撥的火花跳躍聲,黃黃的淡光,映出三張年輕的臉龐。

林西的目光,被那燈後牌位吸引,一方圓似磨盤,中間穿孔的白色石面上,那一個字,筆鋒凌利似劍芒,生生逼人不能直視。

牌位前,只有一個白玉底座,好像是放祭祀用品用的,只是上面那盤,已經被人取走。

候羽唇瓣開合,輕輕地念道︰「洛……怎麼就一個洛字啊?」

林西迷惑,眼前紅光一閃,多出一枚鮮果,鮮果的上方,是楚笑縴塵不染的笑臉。

接過果子,林西夠了好半天,才送到嘴中,輕輕咬上一口,那飽滿清甜的味道,霎時溢滿口腔。

「好吃。也給候羽一個吧。」林西笑道。

「不,我不要!」候羽卻尖叫著搖頭。

林西一怔,這才慢半拍地看到候羽的臉色,竟然已經蒼白如紙,好像被什麼嚇得不輕。努力地將眼往下低,終于看到楚笑手中執著的白玉果盤,與那底座的色澤,混然天成,似乎本就是一體之物。

手中鮮果落地,林西指著楚笑,氣道︰「楚笑,你,你居然把死人的供果給我吃?」

楚笑聳聳肩,「咯嚓」一聲,又拿起一枚果子咬上一大口,愣道︰「供果,死人?哪里有什麼死人?這果子是修伯伯家里的,我天天都來吃,不是給死人吃的。」

修伯伯?

「修伯伯是誰?怎麼不管你吃供果?」林西心頭火起,明明知道楚笑腦子有問題,看到他吃供果,都不阻止,這人,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楚笑嚼著果肉,兩腮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道︰「修伯伯不愛說話,再說,這果子,擺在這里爛掉,還不如給我吃掉。」

楚笑吃得眉開眼笑,林西得看傷心傷胃。

「楚,楚笑公子,你,你說的修伯伯,他,他在哪?」候羽突然開口問道,空洞的地下,她的語調听起來有些怪異。

「喏,修伯伯在那里。」楚笑閃到一邊,露出正中的一樣事物。

林西一眼掃過去,臉色唰白。

室內正中,擺著一口棺材,長約兩米,寬大半米,上寬下窄。

棺材板,推開了一半,在中間的的位置,有一些明顯因進出棺材而造成的磨損痕跡。

似乎,棺材中的人,會經常自己推開棺材板,出來溜達溜達。

……

林西觀察那棺材時,候羽突然不可抑止地顫抖,悄悄地扯了扯林西的袖口,低聲道︰「跑吧?」

林西來不及反應,候羽就一把拽起她,將她扛沙袋似的扛上,往地道里奔去,動如月兌兔。楚笑一愣,直勾勾地看著兩人跌跌撞撞地消失地道中,眼楮都快瞪突出來。

「咱們這是干什麼?」林西疑惑不已。

候羽氣喘吁吁,只顧埋頭急行,與之前進來的速度相比,倒是快上許多。事已至此,林西也只得暗暗佩服起這小妮子的記憶,她根本沒看路,只是憑著記憶听路線疾奔,居然一次也沒踫上壁頭,還真是厲害呀。

「後面沒人追來吧?」候羽不放心地問道。

林西歪著脖子,凝神細听,地道中只有兩人空空的奔跑聲,楚笑似乎根本沒有跟上來。

「沒人追。」

候羽這才放慢步子,將林西放落地,倚著一邊的壁頭,累得好像氣都喘不上來。

林西不明白,候羽從一開始就對楚笑有些忌諱,可是楚笑提出要帶路,她卻沒有及時反對,進地道時都沒打退堂鼓,卻在見到棺材的一瞬間,好像壓抑到極點的火山一樣,爆發出驚人的沖擊力。

「候羽,你是在怕楚笑嗎?」。

黑暗的地道中突然響起牙齒相磕滴的的之聲。林西無言地苦笑,看來她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在石碑前,明明可以轉身走,你為什麼還要跟著下來?」

「羅衣姐姐,你來白府不過兩日,府里的一些規矩肯定不熟悉。主子要下人做的事情,是不拒絕的,楚笑公子,他是主子,他要我們跟著走,我哪敢不從命?」候羽瑟縮著脖子,聲音飄忽。

那溫婉入骨的軟腔,此時卻透著一抹不甘。

她從一開始就想過拒絕,可是她是奴婢,不可能違逆主子的命令,雖然再不甘,也只得硬著頭皮跟著走。

「那,為什麼……」林西還想問個清楚,候羽卻打斷了她的追問,扛著她起身,繼續往上爬,很快就來到了石碑後。

一陣模索,候羽幾欲暈倒。

那門後,光滑如鏡面,根本是一道只能進,不能出的死門。

難怪,楚笑不追,因為他知道,二人不可能逃得出去。

候羽扶著林西靠著石碑坐下,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掐在林西肩膀上,透著絕望。

「羅衣姐姐,你怕死嗎?」。她苦笑著問。

誒……好好的,說什麼死?

「誰不怕死啊?」林西沒好氣地回道。她已經死過一次,可還是怕呢。死了,愛的,恨的,怨的,什麼都沒了,時間一長,就被人忘得一干二淨。如果可以選擇,沒人會想死的。

沒有人願意成為虛無,來時像風,去時像破滅的泡泡,消失于無形,了無痕跡。所以,才會有名利之爭,趁活著,多享受,不留遺憾。所以,才會有英雄烈士,流芳百世,後世傳唱。有些人,窮其一生,不過就是想在史上留下一筆,就算廖廖數字,一個名字,一個代號,總歸有某些人會讀到,會傳說。

人,可能怕的不是死,怕的是被人遺忘。

「羅衣姐姐,我們就要死了,你知道嗎?」。候羽突然輕笑出聲,笑意絕望。

「楚笑,楚笑公子的那些傳說……居然真的不是謠言,跟他沾邊的丫環,全都只有一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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