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秦 第二卷 入宮路漫人憔悴 第二卷入宮路漫人憔悴第十一章 借釵喻人

作者 ︰ 李青穎

越是找不到,紅藥就越是心驚。

「怎麼會找不到呢?就這一會兒工夫。這釵會跑哪里去呢?」

見實在是找不到,羅衣沮喪無比地停下來,呆呆地看著地面上的繡毯。

紅藥吃不準這表小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就不敢多表態,準備站起身,退到一邊靜候吩咐。然而,她起身的時候,踩到了羅衣的衣擺,羅衣被扯得一愣,迷迷茫茫地抬眼,然後下意識地掙了下,紅藥腳下一滑,右腳往後一踏,只听得咯吱一聲,將兩人都嚇了一跳。

羅衣一手攀住桌沿,慢慢起身,然後走到紅藥身後一看,原來是那只土碗被她踩到了腳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高處摔下都沒碎裂的土碗,此刻居然被紅藥一腳踩下去。就一分為二。

而且裂開的兩半,就像被人從中間劃了一條縫,齊齊地從那里斷掉,分為兩個看上去大小都一樣的碎片。

羅衣勉強笑了笑,對嚇得小臉煞白,額角帶汗的紅藥擺擺手道︰「無事,只不過踩壞了一只碗,不用老踩著。你那個姿勢,全身都僵著,看著都累人。好啦,你起身吧。」

紅藥聞言,卻還是保持著那踩踏的姿勢,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有听到羅衣的話。

「怎麼啦?」羅衣關切地問道,其實心里正為自己的好運氣而慶幸。

紅藥不敢起身,因為她明確地感覺到,那碗底下,還頂著一樣事物,而根據她的判斷,這樣事物,極有可能正是那只丟失的珍珠釵。

因為,單單一腳踩到碗上,怎麼可能會發出咯吱的聲音,然後,那碗竟然規整的一分為二?這只能說明,那碗底硌著一樣尖銳的事物,正因為踩中點是那樣事物。所以碗才會裂得那樣離奇。

羅衣見她不敢起身,心中卻是一喜,紅藥的反應,證實了她的一部分猜測。

斂了心頭的竊喜,羅衣端過一只繡凳,輕輕地落座,然後有意無意地,將眼光投到那碎開的碗片下面,既而露出思索疑惑的表情。

「紅藥,你起身吧,我想,我知道那支釵掉哪兒了。」羅衣想了想,決定還是挑明了說,免得紅藥保持著那樣的姿勢,遲早會僵死掉。

紅藥低著頭,磨磨蹭蹭地慢慢起身,額際微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從她微微輕顫的衣袖上面,感受到她內心的那分不安。

羅衣想,是時候了。

釵從碗底翻了出來。精巧的鶴嘴已經被踩扁,鶴首上的那枚大一點的珍珠,因為作為支點的關系,硬硌到碗底,缺了一小半。

而那原本綴在鶴羽下的流蘇間,略微小上一些的九顆合浦珍珠,則只剩下了一堆粉末,羅衣取釵的時候,那粉末與釵身自分離開來,只剩下九個空空的花形銀鈿在流蘇間搖擺。

紅藥這一腳,踩得真準,力道也正和她預期的一樣。

羅衣將殘釵擺在手掌心,深深的倒抽了好大一口冷氣,心情有些復雜,既為鬼心思的成功而自得,又覺得這樣做,實在是不太光明正大,有些下作。

可是,她不明不白的就成了麻瘋病人,被困在斗室之中,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守著,完全失去了自由。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心中沒有牽掛,依著她略微有些慵懶的性子,倒是可以靜觀其變,看能不能白吃白喝過一輩子。

只是,她覺得自己是有牽掛的。雖然,暫時還弄不清楚牽掛的人是誰。

左思右想,想了好幾種開場白。卻還是遲疑不決地難以開那個口,屋里一度陷入了沉默中。

最後,還是紅藥開口打破了這分沉默。

她在羅衣面前跪了下來,顫著聲道︰「表小姐,這釵是我踩壞了,要殺要打奴婢都沒有怨言。」

羅衣手一顫,釵掉到地上,奪地一聲將她從思緒中拉回。紅藥的反應,讓她更加慚愧。

「釵已經壞了,我打你殺你又不能讓它回復原狀。你起來吧。」羅衣差點就忍不住說穿計劃,但在最後一秒,她還是決定按照原來的劇本演下去。

「那表小姐想怎麼處罰奴婢?」紅藥驚訝地抬頭,疑惑地看著羅衣道。

「這釵,我先前說過了,是我娘給我的,說是戴著這合浦珍珠釵嫁人,會與夫君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其實,這釵,也是我娘的娘傳給她的,她非常珍視這支釵,現在這釵壞了,如果娘知道了。不知道她會有多傷心哪。

讓娘傷心,確是我的不孝。唉……」羅衣懶懶地倚在椅背靠墊上,眉頭皺作一團,眼里水光閃閃,那犯愁的模樣十分逼真。

轉眼一看紅藥還跪著,神情惶恐不安,心下便有些不落忍,而且看她那樣子,一副認打認罰都不後悔的模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是收心的時刻了。

「不知道。有沒有能人巧匠能修理這類首飾?我現在不能出府,所以,這釵,你幫我拿到集上找人看看,如果能修,就盡力幫我修好它,好麼?」羅衣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將釵拾起來,拉起紅藥的雙手,將釵放在她的掌中。

見紅藥愣愣地望著她,羅衣又有些為難地道︰「可是,這個修理的費用,我這里暫時也沒有,要不,你將我這一只花釵拿出去當掉,換點錢?」

羅衣走回梳妝台前,從錦盒中翻出先前那只,她賞給紅藥,紅藥拒絕的那只同樣瓖著合浦珍珠的花釵,不由分說地塞到她手中。

直到現在,紅藥才算相信,這表小姐是真正沒有壞心的。瞧,人家娘親給的釵被自己踩壞了,她只是很傷心,但是卻願意自己出錢去修理,多深明大義。

在這個時候,再矯情就真不識好歹了。

紅藥掏出貼身的荷袋,將釵小心翼翼地纏好,頭下花上的裝好,又將荷袋上的絲絛在腰袋上繞了好幾圈,覺得牢靠得不能再牢靠了,才將包包放進懷里,將腰帶上的絲絛用一塊粗布遮上。

「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找到鎮上最好的修理匠來修理這支釵。」紅藥打著包票。

羅衣見狀,知道她對自己已經有了那麼一些好感,心下稍安。紅藥收拾好碎碗片,鎖門的時候。動作有了幾秒的遲疑,羅衣站起身,輕輕地笑了笑,不介意地道︰「沒事,鎖吧。只是……我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有些怕。不知道,陶嫂子能不能在門外陪我說說話?」

紅藥嘆了一口氣,將鎖頭掛到鎖扣上,又轉身走了回來,直視著羅衣的眼楮,真誠地道︰「表小姐,不用怕,我先陪你聊聊,呆會您想睡了,我再出去。」

這陶紅藥,其實是個善良的婦人。自己這樣利用她的善良,真是有些不應該哪。

「有個問題我一直有些疑惑,老早就想問問你,可是一直沒有機會。你明明知道我是麻瘋病人,為何還不怕與我接觸?」羅衣擺出一副閑聊的姿態,將紅藥拉到桌邊,示意她坐下,慢慢聊。

紅藥也不矯情,徑直落了座,婉約地笑道︰「表小姐真是麻瘋病人麼?」

羅衣怔了怔,有些為她的單刀直入而驚訝。她這樣說,就明擺著,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並沒有得麻瘋。

一個不完全盲從家主的僕人?

「外面的人都說我是,你怎麼會認為我不是呢?」羅衣將散發擾到耳朵後面,半眸微沉,平視著紅藥的眼,反問道。

「因為我有這個東西,而且,我知道你沒有得麻瘋。」紅藥笑笑,從衣袖中模出一只半指長的綠色竹筒,輕輕地拔掉筒口的面塞子,將竹筒湊到羅衣鼻前搖了搖,一股酸酸腥腥的味道沖進她的鼻端,嗆得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羅衣好奇地問道。

「這是一種草藥汁,山里的人家基本上都會配制。因為我們住在深山中,瘴氣多,容易生病,所以在很久以前,祖宗們就發明了這個東西,說是可以防瘟病。但凡是山里人,有點頭痛腦熱的不舒服,只要喝點這個東西,就會好起來。所以,我們都叫這它萬寶汁。」一說到那藥汁,紅藥的話就開始多起來。

羅衣指著筒子,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道︰「你說這東西能治瘟病?也太扯了吧?我可不信。」

「反正我們山里人都信這個。起初,我來這院子前,就喝了好大一口,當時也不知道這汁能不能防麻瘋,所以,心里還是有些怕怕的。您也許不知道,在進這道門之前,我都想過要把自己全身都蒙起來,覺得那樣才保險。可是,一進門,我就發現,根本是白擔心一場,表小姐根本沒有得麻瘋病。」紅藥眯著眼,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羅衣還是不明白,「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麻瘋?」

「我見過麻瘋死的人。而且,我送第一餐飯來的時候,無意間听到東院兩個丫環的對話,她們說您根本沒有麻瘋。只是,白老夫人不希望你到處走動,所以對外撒謊這樣說的。」紅藥一咬牙,將她听到的事實和盤托出。

「她為什麼要撒謊?」是因為自己咬傷了她的寶貝兒子?

「是……我也是听說的,好像是趙國的某位公子突然駕臨白府,說,說是特意來見羅衣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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