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誠看了李琪的笑靨。心頭一熱,若是趙家和李家沒有愁怨那該多好!他一時間有些失神。
屋子里靜了下來,李琪心里一直有一個疑團想問趙承誠,這會兒一抬頭正看見趙承誠迷離的目光,頗有些不自在,話到嘴邊竟然變了,「喂!六師兄!天色不早,你該走了!」
趙承誠回過神來,笑道︰「哪有主人攆客人走的道理?我再稍坐一會兒……七師妹。」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盯著李琪的眼楮問道︰「你……將來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做丈夫?」
李琪不知道應不應該臉紅,這個時代的女子一說到自己的婚事兒都會害羞忸怩,臉紅心跳,李琪要想心跳加速那是不可能,但是想讓臉紅還是有辦法的,只是稍稍用些內力即刻!
在華山上她跟趙承誠做對了整整四年多,兩個人可以說相互很了解,就算是想要臉紅趙承誠怕是也不會相信了,李琪也就省卻了這個麻煩,若無其事的說道︰「我還小呢!現在不願意想這個問題!對了六師兄,我一直想問你,你父親被罷了相。你怎麼一點都沒有難過?這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會是偽裝的吧?」
趙承誠微微一笑,搖頭晃腦的說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強名之曰道。」
李琪知道他背誦的是《老子》一段話,道家思想的核心就是「道」,看來他在華山的生活沒白過,道家的理念也學會了幾成,而道家一項主張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七師妹!」
「干嘛?」
「你說我相貌還算英俊吧?」
「嗯!你很英俊!問這個干什麼?」
「你說我的家世也算不錯吧?」
「那當然,你的家世在汴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六師兄你想說什麼?」
趙承誠的眼楮又熱切了幾分「你說——我算得上是文武雙全吧?」
「噗哧」一聲,李琪笑道︰「我看你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唄!繞什麼圈子?」
趙承誠肅然道︰「七師妹!你好好回答我!」
李琪點點頭「對!你文武雙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器宇軒昂,英姿煥發……」她說著說著兀自笑起來。
趙承誠嘆息了一聲「七師妹,我固然沒有這麼好,但是跟京城里其他人家的衙內們比起來,我自覺都要比他們強,你說是不是?你將來擇親的時候,先考慮我一下,好不好?」
李琪一下子愣住了「六師兄……」
「我們兩家的愁怨也不是不能化解,如果有皇上出面,一切應該沒有問題……你好好想想吧。」趙承誠說完,徑直離開了。
李琪不由得苦笑。這個趙承誠,想問題還是簡單啊!婚事難道能由得自己做主嗎?李琪自己都懷疑,但是訂下的親事不對心思,李琪可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她肯定會逃婚的……李琪揉了揉太陽穴,現在的她真是寧願回到華山過那樣的苦日子,日子雖然清苦,但是心情順暢啊。
一夜無話,第二天李琪早早出了梧桐院,正被三姑娘李琰堵了個正著,她不滿的說道︰「琪弟,你整天都忙什麼?說好了昨晚上教我做粘貼畫的,結果居然人影都沒見著……」
李琪嘻嘻笑著,「三姐,我這不是正要去找你嗎!」
「哼!」李琰瞪了她一眼「若不是我在這堵著你,說不定你又跑了!咱們還是快點去給婆婆和夫人請安去,回來再研究那粘貼畫。」
李琪訕笑著被李琰拉著去給婆婆請安,大戶人家每日里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姊妹二人到了挽香院,恰好遇到了鄭氏夫人也在,李琪跟在李琰的身後給請了安。李琰轉而對鄭氏說道︰「昨日女兒去給夫人請安,听說夫人身體不適,可用過藥了嗎?今天可好些?」
這話讓鄭氏微微有些不自在,昨天那麼一說不過是心里不痛快,不想見李琪的借口罷了,沒想到李琰今天竟然當著老夫人面前說了出來,鄭氏心里不舒服,尤姨娘那個賤人,生下的孩子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鄭氏眼中的陰靄轉瞬即逝,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難為你還記著,我今天已經大好了……對了老夫人,鄭爽那孩子昨天來了……」
鄭氏的話還未說完,老夫人把臉一沉,手里的茶杯「啪」的一下擱到了桌子上「琰兒和琪兒下去吧,該忙什麼就忙什麼,不用來陪我。」
「是」。姐妹二人退了出來,出了挽香院,李琪見李琰面帶隱憂郁郁不樂,忙問道︰「鄭爽是誰呀?跟咱們家什麼關系?」
「他……是夫人的娘家佷子!」
「哦!為什麼婆婆一听見他的名字就不高興了?她得罪過婆婆?」
「……」李琰看了看李琪,一路疾走,半晌也不言語。
李琪一看她的神情,忍不住胡亂猜測道︰「不會是夫人想把你嫁給她的娘家佷子吧?」
李琰腳下一頓,隨即毫不遲疑的接著往前走,李琪看出這事兒肯定跟李琰大有關聯,可是人家不願說她也不好追問,夫人鄭氏的娘家是榮陽鄭氏,那可是從唐代開始就顯赫一時的世家大族了,若是能嫁入鄭家應該是不錯的選擇,為什麼婆婆和李琰都不高興呢?
姐妹二人到了美人院。李琰的臉上已經恢復正常,就見她的房間里擺滿了制作粘貼畫需要的各種原料,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李琰說道︰「我知道你忙,趕緊教我一遍就該干嘛干嘛去!」
李琪笑道︰「還沒等過河呢,三姐你就準備拆橋了!」
暗香送了茶來,李琪邊飲茶邊細細的講解起粘貼畫的制作技巧,然後開始示範,一張粘貼畫還沒做完,就見琉璃急急忙忙的來了,她向李琰行了禮,轉而對李琪說道︰「小郎君,二皇子又來了!今天你見不見?平安還在二門那兒等著回話,或者像上次一樣說你出門了沒在家?」
李琪呆了呆,這二皇子怎麼又來了?他要的馬鹿已經留下了呀!怎麼又攆到家里來了?
李琰一旁听了插話道︰「事情可不能這麼辦,二皇子身份不一般,來了哪有不見的道理?被他知道了你在家卻不見他,他會怎麼想?再說了男人就應該多出去交往應酬一番,尤其是琪弟你,從小沒在京里,在京城連個朋友都沒有,更應該多出去走走,總悶在家里做什麼?」
李琪眨了眨眼楮。某人先前好像還抱怨昨天一天沒見到她的人影,這會兒竟然攆她出去見客應酬了,李琪忍不住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對琉璃說道︰「算了,三姐說我在家,我不在家也不行,還是在家吧!讓平安去告訴二皇子,我馬上就來!」
屋里眾人听了都抿嘴笑,琉璃急急忙忙出去傳話了。李琪則抓緊時間把這幅粘貼畫弄完,才在李琰的催促聲中去見趙德芳。
一路上李琪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又是邠國公主有什麼不妥。莫不是趙德芳來找他算賬來了?
來到前廳,趙德芳一看見她就說道︰「李衙內,你怎麼也不在沈府吃飯就走了?這可讓我太過意不去了!」與其說是他過意不去,倒不如說他埋怨李琪不告而別。
李琪心道,你一看見邠國公主哭了就氣急敗壞的,就差沒開罵了,我若是不開溜那不是傻了嗎?心里這般想,她嘴上卻笑道︰「對不住二皇子,我在華山住著習慣了,不喜歡那樣熱鬧的場合,二皇子莫怪。」
趙德芳一擺手「罷了罷了,我今天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
李琪一看他態度和藹,全然沒有昨天的氣急敗壞,暗自松了口氣,听見他說想讓自己幫忙不由心又提了起來,自己一介平民,身份地位權勢,什麼都沒有,能幫上他什麼忙呀?雖然心里疑惑,好話還是得說,至于辦不辦得成那就另說了。
李琪說道︰「二皇子但有所命,在下絕不敢推辭,您請說——」
「呃……」趙德芳自己好像有些難為情,也是,他根本跟李琪不熟悉,人家先前送了一匹馬鹿了,現在又張嘴求人辦事,趙德芳還真的有些難為情,他猶豫了一下,撓了撓頭說道︰「是這樣,過些日子就是皇後娘娘的生日了,我和妹妹想著送給她一件禮物,本來昨天想跟你說,無奈你走的匆忙,沒來得急……」
送給皇後的生日禮物?李琪心中疑惑,皇後身份尊崇,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不知道趙德芳看中了自己的什麼東西。自己好像身無長物啊!
趙德芳笑道︰「是我听三妹妹說——你最會教鸚鵡,在華山的時候你送給她的那一只鸚鵡,她一直視若珍寶,所以這次我們還想請你給教兩只,到時候當作禮物送給皇後……」
原來是這樣!用兩只會說話的鳥兒逗著皇後開心,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好主意!可以說既省錢又能討得皇後的開心,這點小事兒對于李琪來說沒什麼難的,李琪心念一動,若是自己以後就以教鸚鵡八哥說話為業呢?
邠國公主先前說的惹人注意的事兒,那是因為李琪訓練讓普通的鳥兒張嘴說話了,那的確有些聳人听聞,以後再不出那樣的風頭也就是了。李琪覺得只要她隱在幕後,做個幕後英雄應該沒問題……婉娘頗識得幾個字,雖說沒做過生意,也是有些見識的,最主要的是對李琪應該沒有二心,生意有她出面打理應該能夠勝任。
先前李琪還覺得這些鳥兒被人關在籠子里供人觀賞未免有些悲哀,但是事情並不因為李琪不插手鳥兒的命運就有什麼改變。
鳥市上那些鳥兒或者是擅長說話,或者是羽毛長得漂亮,也有的是因為叫聲好听,這才被人抓住販賣,李琪覺得如果她能把這些鳥兒訓練得好一些,比如讓這些鳥兒不用關在籠子里也不肯飛走,這些鳥兒的境遇會不會更好些?這樣人們就不會想著把鳥兒關在籠子里了。對于這一點李琪還是很有把握辦到的……這買賣自己又能賺錢,鳥兒的境遇又能改善,何樂而不為呢!
李琪並不覺得把鳥兒放生就是對它們好,有些鳥兒被人喂食慣了,離開了人它自己根本就不會覓食,這樣的鳥兒等待它們的只有死亡。
李琪正暗自思量,趙德芳問道︰「難道李衙內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李琪搖搖頭,她只覺得自己這邊一打瞌睡,那邊趙德芳就送來了枕頭!如果汴京城里所有的官宦人家都知道皇後娘娘養的鸚鵡是從李琪這兒買去的,這生意想不火也難吧!官宦人家養了,那些巨商大賈當然就會跟風,最好能讓汴京城中等以上的人家都能以養上一對會說話的鸚鵡為好……
「為難之處倒是沒有,就是不知道皇後的生日是在哪一天?訓練鸚鵡又不是一日之功,時間短了恐怕不成!」
趙德芳笑道︰「那是自然,皇後的生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了吧?」
李琪不住點頭,兩個月時間當然夠用,她以為趙德芳說完了這事兒就應該告辭了,沒想到他欲言又止,好像還有什麼事不好說似的,李琪也不問,該說的時候他自然還是會說……
趙德芳想了想說道︰「李衙內,我看這事兒宜早不宜遲,不如我們今天就去鳥市上逛逛,順便買兩只鸚鵡回來,如何?」
這點小事兒趙德芳竟然要親自去辦,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貓膩?不會是邠國公主在那兒等著吧?李琪稍作遲疑也就答應了,她下定決心若是真的能遇到邠國公主也在,這一次一定要跟趙愛敏說清楚,正如趙承誠所言,這事兒再拖下去很危險。
說真的,李琪寧願自己去鳥市也不願意和趙德芳同行,她總覺得趙德芳看似儒雅單純,其實心里很有成算,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就說邠國公主的事兒,趙德芳竟然能忍住一句不提,這本身就有些不符常理。
兩個人騎著馬鹿直奔鳥市,這鳥市就設在汴河邊上,雙日開市。路旁正經過一座得意樓,趙德芳說道︰「咱們還是先上樓坐坐吧!從這里能看見整個汴河的風景,很不錯的。」
李琪點點頭,莫非有人在這得意樓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