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凝香樓的那幾天,蘭媽媽也沒安排她們待客,只是請了師父教她們一些青樓里的特色技藝,如歌要撩人心神,舞要風騷入骨,還有如何揣摩男人們的心理,如何討得他們的歡心等等一些技巧。但是在書畫琴棋方面反而教得正統,樓里有的清倌人的琴畫造詣都媲美于當時了一些書畫琴棋大家了,看樣子凝香樓走的還是高雅路線。
每到習練歌舞時,昭合都敷衍了事,為此不知道被蘭媽媽教訓了多少次,但對于書畫方面她倒情有獨鐘,加之在宮里就學過這方面的技藝,因而常被教導她們的師父夸贊聰穎可人,蘭媽媽也听之任之了。
三個月後,蘭媽媽要安排昭合與袁依依接客,昭合一听就乍毛了,雖說當初留下來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她從未想過要在青樓里虛度一生,她還背負著國仇家恨,她不允許自己就此墮落下去。
終于有一天讓她逮到一個機會偷跑出了凝香樓,當她滿懷欣喜地要過鎮界的時候,被蘭媽媽的人發現給抓了回去。抓回去後,蘭媽媽也不打她,青樓里的女子可是要靠皮相吃飯的蘭媽媽也舍不得把為她賺錢的工具有所損傷。她只是叫人把她關進一間沒有窗戶的漆黑小屋里,不給飯吃每日只給一碗清水。
昭合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從小她寢宮里的燈燭到了晚上就沒熄滅過,那樣她才覺得有安全感。現在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縮在角落里用雙臂緊緊抱著自己,還是抵擋不住心中的寒冷。黑暗中似乎有只凶殘丑惡的怪獸正看著她,隨時準備撲上來將她撕碎。她口中喃喃自語著,時間在無息無聲中悄悄流淌著,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死般的寂靜終于讓她崩潰般地叫喊起來,拼命地拍打著木門,最後聲嘶力竭地滑倒在門後。
當她睜開眼時,只覺雙眼酸澀不已,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布滿了血絲。
「你可醒了!謝天謝地!」耳邊響起袁依依驚喜的聲音。
「你都昏迷了兩天。來,先喝口水。」袁依依一面說著一面將昭合扶著靠在床頭,從床頭邊矮幾上端起一杯水,喂著昭合喝了兩口。
「你先歇一會兒,我讓廚房端點清粥過來,你都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袁依依邊說著邊要起身,卻被昭合拉住了衣袖。
「袁姐姐,我不想呆在這里,我離開這里,我要回南宛。」昭合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一副柔弱不堪的樣子喉嚨沙啞地說著。
袁依依拉起昭合的小手包合在她的掌心,愛憐的安慰著︰「鳳兒別怕,我已經求過蘭媽媽不要逼我們接客,只要找到我家人,到時我們以十倍贖金贖身。」
「那蘭媽媽答應了嗎?」。
袁依依輕輕笑著點了點頭。
「可我沒銀子還給你。」昭合為難地低下了頭。
「傻鳳兒,不用擔心,等你有錢再還我呀。」袁依依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蘭媽媽的一聲輕咳聲,袁依依站起身將蘭媽媽迎了進來。蘭媽媽掃了一眼面容憔悴的昭合坐到了床邊的繡凳上。
「如果嫣然的話屬實,媽媽我也不為難你們,但這段時間你們在我這也不可能像小姐坐繡樓那樣,明天就先以清倌身份待客吧。」蘭媽媽不動聲色的說著。
昭合與袁依依對視了一眼,咬咬唇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自那日蘭媽媽答應不再逼昭合她們接客後,昭合也安靜下來,不再鬧別扭。袁依依的家人是做販馬生意的,袁媽媽派出去尋找的人總是陰差陽錯的錯過,最後一次打听到袁家出了塞外,要半年後才回境內,因而也就信了袁依依確實是千金小姐,若真逼個好歹出來也不好收場,再又看到兩人作清倌人也能為樓子掙得銀子,也就斷了要她們接客的心思。
在這脂冷粉香,鶯聲燕語的凝香樓里,昭合與樓子里的其它三位姑娘香墨、清音、妙然廝混的極其熟絡。
這日吃過早飯,香墨、清音、妙然,還有昭合全湊在依依房里。香墨長像喜人,珠圓玉潤,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彎成了月牙兒狀,可愛至極。妙然卻是那天生尤物,身材凹凸有致,傲人的雪乳,修長的美腿,美艷無雙。清音長得眉清目秀,清清冷冷的性子似那幽谷蘭草,婉約怡人。這三人都是凝香樓的紅牌,清音還年幼,又因琴藝了得,也與昭合她們一樣陪客人聊聊天,喝喝酒,彈彈琴,吟吟詩。
依依現如今更加嬌美不可方物,眉不描而翠,唇不點而朱。舉手投足間,嫵媚風liu。
「喂,你們听說了嗎?」。香墨一臉神秘兮兮的。
「香墨,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小道消息說給我們姐妹听听?」妙然一副不已為然的表情。
「什麼小道消息?我這可是大道消息,我听蘭媽媽跟于管事說明晚凌王府的靖王爺要在我們凝香樓招待王都來的丞相左大人的公子,讓他提前做好準備。」香墨一臉得意之色。
「真的嗎?」。就連風清雲淡的清音也湊了過來。
「也不看看我是誰,哪次我的消息不準?上次張府少爺……。」
「得,得,得,看你神氣樣。」妙然不以為然撇撇嘴。
「嫣然,嫣如,你倆咋一點反應也沒有?」香墨有些驚奇的望了一眼正在梳妝的依依和低著頭在床上不知看什麼的昭合。
依依放下手中的一枚珠釵,回頭笑笑,「不就是個男人嘛,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
香墨張張嘴,話還沒吐出來,妙然脆生生的聲音插了進來,「男人?嫣然,我敢打賭你要是見著我們的靖王爺,你定會撲上去。」
袁依依羞惱的啐了一口,回頭繼續梳著妝。
「是呀,你來我們烏桑鎮日子不長,你不知道這靖王爺的好,有多待字閨中的女子都想踏進凌王府,哪怕是當個侍妾,都有好多人要擠破腦袋呢。」香墨一臉神往。
「我們這樣的出身就不要做這個奢想了。」依依淡淡回了一句。一旁的清音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我和香墨是沒什麼指望了,但你和清音不同。靖王爺風liu不羈,不拘小節,這次你倆可要抓住機會。」妙然接道。
依依淡淡笑了一下,不經意間看到昭合坐在床上至今未發一語,不禁有些奇怪,「嫣如,在作什麼呢?一聲不吭的?」
「袁姐姐,這錦帕是你的嗎?」。雖然袁依依早改了名叫嫣然,但昭合還是習慣叫她袁姐姐,一直都沒改口。
依舊是巴掌大的一張小臉,之前尖尖的下巴略顯圓潤。小鹿似的大眼楮烏黑潤亮,眸中光華流轉,盼顧生姿,此刻正望著袁依依一臉急切。
袁依依來到床前,只見床上一方錦帕平平整整鋪開來。錦帕做工精致,材質上等,別人不知道,昭合卻是很清楚這是澤陵國特產的綃錦,產量極少,只有皇親國戚在用。引起昭合關注的是錦帕一角繡著一朵小小的鈴蘭。因母後十分喜愛這種花,宮里的所有織品都會有這個圖樣。
「哦,這是上個月一個客人送的。」依依想了一下回道。
「客人?是個什麼樣的客人?」
「嗯……好像是南邊來的商客,三十左右吧。」
「三十左右?那會是誰呢?我認識嗎?」。昭合自言自語。
「嫣如,怎麼了?」依依關切問道。
「這帕子像是我家中之物。」
「咦?嫣如,你不是說你父母雙亡嗎?」。香墨也湊了過來。
「我還有個舅舅。」
「舅舅?你舅舅不是在南宛嗎?怎麼會跑到冶齊的妓院里來尋你?」香墨有些奇怪的問道。
「我也想知道是誰有這帕子。」昭合看著袁依依央求道︰「袁姐姐,若下次見了那人,一定要讓我見見,好嗎?」。
「好吧。」袁依依應著,回頭看著香墨與妙然還興致高昴的談論著靖王爺的種種,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輕搖臻首。
夜幕降臨,凝香樓里張燈結彩,大廳里姑娘們都已換上最艷麗的服飾,個個打扮的光彩照人,人人翹首以待,祈望能入那少年王爺的眼,一朝麻雀變鳳凰。
凝香樓後院的竹舍里蘭媽媽正躬身說著話,她身前窗下站著一個男人,挺拔的背影初如蒙蒙隱山玉,漸如濯濯出水蓮。
「主子,都城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朝中有異動,太醫院的院首洪太醫已經半個月沒回自己的府邸了。」
「哦?是宮里哪位貴人?」男人的手不經意地敲擊著窗欞,十指白淨修長。
「目前還沒查到,我們這邊會加緊追查。」
「嗯,南邊情況怎樣了。」
「南邊林楚康王已經掌管了朝政,除了鎮關大將軍莊飛鷹在外鎮守赤雲關未回朝述職外,其余各方勢力都歸順了楚康王。」
「莊飛鷹?是不是莊皇後的兄長?」
「是的,主子。」
「主子……」蘭媽媽欲言又止。
窗前的男人停止了敲擊,卻不言語,似等著蘭媽媽開口。
蘭媽媽躊躇了一下,「主子,我早些日子從人販子手中買了一個女孩極有可能是南邊的貴人。」
「哦?」男人淡淡開口應了一聲。
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窗欞,沉默了半晌,「等下安排我見一下。」話音還沒落下,人已不見的蹤影。
蘭媽媽慢慢站直了身子,望著窗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