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縷,無數浩瀚的星河恆亙在頭頂上方,將這片存在了千年之久的皇城沐浴在一片星光和月海之中。
寂靜的皇城中殺機暗伏。
星光與陰影明暗交界的地方,昭合一行人正以最快捷的速度向皇宮深處潛入。由于之前早已經通過景氏門閥的各種渠道了解了皇宮內的值守和巡邏時間,再加上莊成和景蓮衣等人或是長于軍旅偵察,或是武技超凡入聖,一直潛到皇宮中門都沒被有驚動任何宮中侍衛。
靜謚的月光中,皇宮中門猶如巨獸的牙齒,無數或明或暗的崗哨犬牙交錯在陰影中,傳出令人窒息的壓力。
「防守得比想像中還嚴……」莊成率領的四名斥候在前面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莊成朝皇宮中門那道由千年鐵木鑄造成的重達七百余斤的厚重朱紅色大門看了一眼,大門附近燈火通明,在燈火照不到的黑暗中還不知道潛伏著多少危險。
袁世芳一雙眼楮在黑暗中熠熠發亮,他舌忝了舌忝自己的舌頭有些興奮的道︰「怕什麼,以我們的身手,偷偷模掉幾個暗哨然後趁機突進去吧。」
身為江湖黑道魁首,燕行天.對這些機關暗哨之類的非常謹慎,他皺了皺眉頭,虎目微眯,沉聲道︰「恐怕沒那麼簡單,我懷疑那些暗哨里設有鐵弩……」潛台詞是︰如果是埋伏有弩箭的話,大家恐怕還沒等安全過關就會被發現,然後被射成刺蝟。
袁世芳一直看燕行天不順眼,當.下冷笑一聲︰「你如果害怕就留在後面,看我怎麼做。」
燕行天身為一方豪強,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閑氣,眉頭一跳,一股煞氣從虎目中綻開。他手下的幾名江湖漢子也自發的把袁世芳圍住,眼看情況有些失控,景蓮衣突然冷哼了一聲。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但是包括燕行天在內,所有人頓時覺得像是有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身體不由激靈靈打個寒戰,什麼敵意火氣都沒了。
昭合也適時出聲勸阻道︰「燕魁首,還有袁大哥,大家.都少說兩句,中門的防衛非常嚴密,肯定不會缺少鐵弩和各種毒箭,甚至可能還有攻城用的床弩,所以硬闖是絕對不行的。」
听到昭合的說明,無論是心高氣傲的袁世芳,還是.心計深沉的燕行天、又或是沉穩有度的莊成,所有人都不由皺起了眉頭,感覺十分棘手,如果像昭合說的那樣,那簡單的一個中門其難度不亞于一處堡壘。
「大家不用太擔心。」昭合仿佛看出了所有人的心.思,嘴角漾起一絲自信的微笑道︰「如果是別的地方或許我們沒辦法,不過這里是南宛皇宮,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如果我所料不差,中門應該是有方法可以偷偷進入的。」
「什麼辦法?!」昭合的一句話霎時帶給所有人希望。
帶著三名景氏.年青高手靜靜佇立在一旁的景蓮衣暗中注視著昭合,那古井不波的心境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鳳姑娘,似乎經過刀山火海的考驗後,真的像那傳說中的鳳凰一般涅磐重生了!眼下的她是如此的自信與耀眼,恐怕就算現在讓昊天見到她,也會感嘆世事變化之奇吧!
……
楚霸天在靜室里獨坐著,這位南宛名義上最高的權利者,此時此刻面容上失去了往日的深邃與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感。
一盤圍棋擺在他的面前,淡淡的麝香裊娜的升起,一點火星般的香火亮點在寂靜的暗室里顯得格外醒目。棋盤上的黑白二子正廝殺得難解難分,再仔細觀察片刻,可以發現走棋的人其實由始至終都只有楚霸天自己而已。
「我已請來了宗師活佛相助,皇宮三門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相信這次可以把昭合的人一網打盡吧……」他沉吟著,輕輕落下一枚黑子——劫殺!
無形的殺氣自棋盤上沖起,穿過微敞的窗欞,穿過宮庭深深的皇宮內院,一直彌漫向昭合等人的方向。
……
昭合微微蹙著眉梢,忍受著身體的痛苦。不光是上次闖刀山火海留下的割傷和燙傷,從今晚進入皇宮開始,肚子里的胎兒似乎就不太安份,一種隱隱的痛感從月復中一陣陣的傳來。昭合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此時此刻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咬著牙苦苦忍受。
「已經走到這一步來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來了!不能後退,不能遲疑,不能失去這惟一一次的機會!」
昭合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次,如果不能救出父皇,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兒,為了救出未出世孩兒的外公……自己這世上惟一的至親血親……
就在思慮的一會功夫,昭合已經憑著本能的記憶把莊成等人帶到了自己記憶里惟一可以穿越皇宮中門的地方——與皇宮御花園僅有一牆之隔的中門死角。在靠近御花園的地方有一株樹齡高達五百余年的古槐樹,高高的樹冠如雲巒疊翠高出宮牆數丈。
「就是這里了,相信以景公子還有各位的身手,有這株百年古槐樹做掩護,一定可以順利的通過。」
昭合眼眸里閃過一絲流連,記憶里自己幼時曾在這株古槐樹下擁有多少快樂的事啊,如今經過一場宮變之火,一切的人事都變了,這株古槐卻幸運的存活下來了。
這時袁世芳在一旁接口道︰「讓我先來吧,我有信心可以完成任務。」
燕行天目中神光動了動,也開口道︰「燕某手下的好漢子都是擅長輕身潛行的,有了這株樹,這道牆攔不住他們。」
說話間,燕行天和袁世芳兩人隱隱對了個眼神,雙方均流露出隱隱的戰意,那不是惺惺相惜或者氣味相投,純粹是看不慣對方的挑釁暗示。
幸好昭合非常敏感,適時的開口道︰「既然如此,兩位不如一起出手,希望一切能順利。」
袁世芳與燕行天相視著冷哼了一聲,兩人都不再說話,袁世芳雙足一蹲一彈,人立刻如月兌弦利箭般沖向牆頭。他今天穿著黑色的緊身服,將健美彪悍的身形完美的隱藏在黑色下。此時貼著陰影與牆根躥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幾乎察覺不到有任何異常。
城牆高近十丈,以袁世芳的功力仍不能一蹴而就,只見他的身形拔高了差不多三丈左右,雙手在牆上一按,立刻借力再彈起兩丈,力盡時手足一齊貼在牆上施出壁虎游牆的輕身法,貼著牆面爬躥而上,到牆頭後,身形靈活的一個倒翻,雙腳如蠍尾般彎上夾住槐樹伸出牆頭的一截長枝,整個人悄無聲息的潛入茂密的槐樹枝葉中。
燕行天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對袁世芳的輕功也不禁暗自點頭,雖然他自信自己不會輸給袁世芳,但是袁世芳畢竟是一個江湖後輩,能有這份功力實在是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
跟在燕行天身後的三名江湖漢子自動站出兩個,顯然是對攀牆潛入行動比較有信心的。這兩人一個叫做厲若海,一個叫做思飛邪,都是江南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獨行大盜,一身輕功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機的地步。
在燕行天的手勢下,兩人一聲不吭的走到牆根處,也沒見他們如何做勢,左邊的厲若海身形陡然如一葉輕羽般翩然飄起,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輕風月兌著他向牆頭迅速升去;反觀思飛邪,這個家伙長得獐頭鼠目的但是輕功卻也有過人之外,他的雙足向牆上一點,居然如履平地般連環踩踏而上。
不過數息功夫兩人均消失在牆頭,比起先前的袁世芳,他們二人無疑顯得更加輕松寫意。這不是指袁世芳的武技不如二人,而是術業有專攻,袁世芳最擅長的乃是槍術與殺人術罷了。
三人消失在牆頭後,剩下的十二人都摒息靜氣的等待著。雖說這里的防守不像中門正門那樣嚴謹,但是暗哨和守衛一定也不會少,能否順利清除暗哨只能看剛才那三人的本事和運氣。
等待是難耐並且心焦的。
其間昭合也曾暗示景蓮衣希望他能過去幫助袁世芳等人,以景蓮衣的身手,不要說這里有槐樹隱蔽形跡,就算是想要強行沖破中門守衛的防御也不是不可能的。
雖然昭合自己沒練過武,並不清楚景蓮衣的武藝究竟到了怎樣一種境界,但是她就是有一種直覺,有一種對他盲目的自信。
她相信自己夫君最尊重和倚仗的師傅絕對不是平凡人可以企及的,就像此時的燕行天和那三名年青的景氏高手看向景蓮衣的目光都充滿著一種深深的敬畏一樣。
夜風不絕如縷,吹拂起昭合頰邊青絲,帶起她的眼神和憂慮。百年古槐枝葉輕輕婆娑著,像是情人在耳旁呢喃低語。
許久之後,就在眾人都感到有些焦急時,袁世芳從牆頭探出頭來朝大家打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
昭合心情一松,長長的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