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夷珠 第二卷 驟雨風流 第五十七節 九傾杯

作者 ︰ 垂枝銀杏

屋里被一種叫做曖mei或是青澀曖mei的奇妙氣氛籠罩著。

淚點比較低又容易被男色所感動的金英默默凝視著書房越來越趨于凝固的空氣,再看看淚點比較高又只容易被美食所感動的姑娘,一狠心,捧著茶水邁了進去。姑娘發呆,丫環不能呆,關鍵時刻,丫環得為了姑娘的幸福,推出關鍵的一掌!

「公子,請用茶。」她略屈膝,將托盤放到桌上。又走到霏珠身邊,推著她說︰「姑娘,請用茶∼大公子等著您回話呢。」

霏珠一愣神,發現袖子蹭上墨了,忙收手拿帕子擦。李滄擱下筆,看著手忙腳亂擦袖子的霏珠,端起一盅茶,舉至霏珠面前,心有所感,緩緩而吟︰

「一傾杯,長安縱馬雨霏霏,點滴俱是無情水,寒窗鎖盡,東風尺素,將晝夢來回。」

「二傾杯,康州雁字幾時歸,烹魚燴炙不知味,珠兒簾卷,伊人雖好,尚未入我帷。」

「三傾杯,姚黃魏紫瑟蕭萎,留春蘸色詳勾繪,輕皴細染,花期紙續,念遠黛卿眉。」

「四傾杯,更闌似擬忘憂閨,晶宮玉闕常燻貝,相思易老,相思易醉,醉看物人非。」

「五傾杯,」

「五傾杯,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前世櫃,幾番輪回……」霏珠終于抬起頭來,對著李滄顫悠悠背出那段早已在心中盤旋了好幾遍的歌詞。

好吧好吧,不管怎麼說,李滄也沒壞到十惡不赦,就當是給彼此一個機會,廣撒網才能多撈魚麼,如果他能通過考驗,也許真像姐姐們規勸的那般,是可以相守的人。至于正室和小妾的問題,慢慢向他灌輸啥叫「從一而終」算了。反正不管怎麼排位,那兩顆救了李滄命的珍珠是屬于她的東西。而且,李滄也是她從凌羽手中贏來的,自家贏來的公子,染指一下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即使在現代,這老大不小的年紀也該談場戀愛了,不能淪為剩女。

霏珠端起托盤上剩下的那杯香茶,跟李滄的茶杯踫出一聲清脆的叮咚,仰脖子灌了一大口。

李滄亦舉杯,剛放到唇邊,就听到「噗」的一聲,霏珠將茶噴到地,劇烈咳嗽起來,邊擦嘴角邊吼金英︰「金英你又放了鹽!扣月錢!這次說什麼也得扣月錢,姑娘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的茶里不要放鹽不要放鹽,怎麼又放鹽!」

金英本來正被大公子感動著,被霏珠猛地一吼,打了個冷戰,哆嗦著說︰「姑娘,不關我事啊……茶不放鹽那還叫茶麼……而且您那杯的確沒放鹽,是、是大公子。大公子先端起來的杯子沒放鹽……姑娘,我冤枉!看在大公子給您吟了那麼久詩詞的份上,別扣我月錢了,扣別的吧,不如就把今晚我的宵夜點心賠給姑娘好麼?」

霏珠恨恨地望著金英,死丫頭,害她在新相好面前出丑,以後再也不告訴金英有關于李涼的事情了哼。她放下茶碗,打算向李滄賠個不是。

她剛轉過頭來,李滄便哈哈大笑,一手拍著桌子,還叫金英一起過來看。

「有這麼好笑嗎?我只是噴了口茶而已,失禮固然是我不對,可公子您也太苛刻了吧!往後假如我真跟了你,干脆水都不要喝了,渴死我算了,省得不小心噴茶出丑丟了你們家的面子。」霏珠忿忿從李滄手中奪過那杯沒有放鹽的茶水順嗓子。

金英悄悄拽她的袖子︰「姑娘,不是茶水……」。

李滄模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霏珠臉上的墨跡。她擦嘴時,忘記手帕剛才擦過袖子,而袖子染了不少墨。這下全蹭到臉上了,跟個花貓似的。李滄擺擺手,忍著笑制止了金英繼續說下去,他一本正經地搬來凳子,把氣咻咻的霏珠按在凳子上坐好,自己也坐在旁邊,握住她的小手,讓她繼續說下去。

「霏珠,五傾杯說過了,六傾杯呢?接著說下去吧,打翻前世櫃下面是什麼?」

「下面……下面沒有了,太監了……」

「霏珠,傾杯是個古老的傳說,正經點。你听過《傾杯樂》那舞曲嗎?數百匹舞馬披掛著五色綢花,揚蹄踏樂,樂人們在疊起三層高的台子上起舞,歡快激昂,他們頌著戰場上徹夜守護受傷士卒的女子,連馬兒都祝福兩人百年好合。後來這位女子和士卒結為連理,婚宴上共飲了九杯酒,所以,九傾杯一定要說到第九杯才可以,據說這樣可以定下九生九世的姻緣。我們各飲四杯,最後一杯一起,好嗎?」。李滄解釋著九傾杯,使眼色讓金英出去斟酒。

霏珠望天輕嘆︰「滄公子,你怎麼不早說這詩得念九行呢……那我一定會等你說完八傾杯再接話。哦對,你肯定是照著詩集念的吧,要麼就是有稿子,給我看看,照著念一念給你听,滿足一下你的脆弱小心靈好了。還有,誰要跟你定九生九世姻緣,我有答應嗎?有同意嗎?有點頭嗎?」。說著伸手去李滄袖中掏詩集,沒找到,又要伸手向他腰間去解荷包來翻小抄。

李滄趁著她翻荷包,伸胳膊輕輕將她攬過來,低頭在她耳邊慢慢說︰「我藏在貼身衣裳里,你要來翻嗎?里頭除了九傾杯,還有別的東西也在想你。」

霏珠聞言,順手狠狠勒緊他的革帶︰「壞人,,登徒子,勒死你。」

「你真狠心……勒死我,誰付你今天見客的銀子?」李滄裹住霏珠的雙手,點頭讓金英進來︰「辛苦了,酒放在這里,把屋門關好,別讓其他人進來。」

霏珠心知被金英全瞧見了,躲也躲不過,臉上又燒得厲害,羞于見人,干脆把頭埋進李滄懷里,做一個鴕鳥,大聲吩咐︰「金英,我才是你家正牌姑娘……酒放下,閂上門,然後你哪里也不許去,一步不離地跟著李大公子,握好咱屋里防狼的那個粗瓷大花瓶,他要是圖謀不軌,你就狠狠砸下去,千萬要救出你家姑娘哇!」

金英紅著臉,捂著眼楮從手縫里偷偷看了看,姑娘正蜷在大公子懷中。她偷笑著放下酒具守門去了。

李滄騰出手,倒了兩杯酒,模模霏珠的頭發說︰「起來吧,你的丫環在關門。」霏珠這才抬起頭,倚著他端了盅酒,眨著眼楮問︰「我只會五傾杯那一句,而且還不是我寫的,是家鄉一首流傳很廣的小調。我們能不能先定五天的情誼?要麼你就把你的小抄拿出來讓我照著念,我可以考慮延長到九個月。」

李滄握著酒杯笑道︰「笨姑娘,哪有半分斜雨樓清花牌風範,連九傾杯都接不上。我要找上官主事問問她怎麼教的人。」

「嫌我不好你找別人去,也不知哪一個曾經跟碧橘姐姐喝酒喝到爛醉,還有凌羽姐姐,也是才女哦,還暗戀著你,非要找我決斗,我好不容易才打贏她。」霏珠揪著李滄的衣服,用手指戳來戳去,歷數他的不軌前科。

李滄重新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亂動︰「我只跟你飲九傾杯,絕不拈花惹草,滿意了沒?」

「你說的,絕不拈花惹草。我滿意了,拿稿子來吧。」

「吟詩作對,素來因情因景,現吟的,通沒有稿。好詩壞詩不論,看的是肯不肯用心,用了多少心。我先前宿疾纏身,多半時間都用在練武強身,文字上,弟弟做的詩要更好一些。你就當隨便听听,想看好的,改天重新謄寫修改了給你看。來,一傾杯。」

霏珠點點頭,跟李滄踫了杯,慢慢飲盡杯中酒,說是一杯,她屋里的酒具也只能裝一小口罷了,一口酒,醉不了吧……因此霏珠絲毫不懼怕,還咂嘴回味了一下,沒有嘗出是哪種酒來,正琢磨著以後要去酒坊好好學習學習,李滄拿起酒壺又滿上。

「二傾杯。」

「三傾杯。」

兩個人在書房你一杯我一杯對飲起來。金英的心因忐忑和激動而怦怦直跳,她在見證著霏珠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相好」。

……

「八傾杯。」

「九傾杯,與卿共飲。」

李滄將霏珠手中的杯子放到地上,把自己的酒杯送到她唇邊。霏珠抿了一下,眯著眼楮問他︰「我怎麼感覺像交杯酒……先說清楚啊,人家只是一時糊涂,被你吟詩寫字的皮相所迷惑,同意跟你交往交往而已。我們這不算交杯酒。」

「嗯,不算,交杯酒怎可如此潦草。先說清楚啊,本公子只是一直糊涂,被你所有的好與壞所迷惑,同意跟你定下九生九世的姻緣而已。我們這只算九傾杯。」李滄咽下最後一杯酒,看著霏珠愈發醺然的目光,借著酒氣,伸手遮住霏珠的眼楮︰「別動,你的墨手絹把臉上蹭花了,幫你清理掉。」

說罷,李滄俯身用唇舌去‘清理’霏珠臉上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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