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夷珠 第二卷 驟雨風流 第六十五節 刺史介入

作者 ︰ 垂枝銀杏

守在小築外面的十幾名衙役聞聲呼啦啦從竹林里跑出來,在屋門口整齊列隊,為首的進屋請示指令,讓守門嬤嬤和外頭的丫環們直拍胸口,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滿院刀槍明晃晃得耀人眼楮。

蘭媽媽站起來徑自走到刺史面前,笑著說︰「好大的官威呦,嚇煞我等女流之輩了,刺史大人請坐,這點小事,還不勞您操心,韋嬤嬤,去把霏珠帶回來,拿繩子捆上,押到暗室里去。」

一邊又奉上茶杯︰「您請坐,擾了大公子養病的罪過誰也擔當不起,巷子邊兒上圍著城外大營的飛騎隊呢,大人想必也听說了吧?」

刺史立刻放低了聲音,揮手讓外頭的衙役跟著韋嬤嬤去。「守好要犯,別讓她跑了。」

他只想借機敲打敲打斜雨樓而已,昨夜小舅子來府里找他鬧了一晚上,還吵著要盤掉酒樓,撤出刺史一半的紅利,就因為斜雨樓買下了本來下個月就要屬于他的凝怡館。

上官雲衣也知道收購凝怡館這件事一旦備報官府,刺史的小舅子不會善罷甘休,李滄原本該在這個時期當保護傘,偏偏病的不省人事。她悄悄望向蘭媽媽,尋思著要不要將剛收入囊中還沒捂熱的凝怡館低價送給刺史大人。

最重要的是打點完刺史還要想辦法打點城外大營里的將軍,他們幾乎不進城,這次進城部署包圍顯然是為了李滄的病情。想到李滄的信是走的三百里兵部專用,而長安形勢她們一無所知,上官雲衣更頭痛了。萬一李滄在斜雨樓有個好歹,這可怎麼辦啊?

屋里其他人都默不作聲,或閉目養神或慢慢吃茶,靜坐陪伴臥室里的李滄。

蘭媽媽投過來一個安慰的眼神。她們來時,去長安給二公子送信的人已出發三天了。

屋里又陷入了沉寂。為了讓這死沉沉的氣氛好受一些,蘭媽媽主動提出奏一些輕柔安神的曲子來幫助大公子恢復。眾人沒有異議,他們天天過來坐陪送藥材,一點也不比上官雲衣好過。

舒緩的樂聲慢慢從蘭媽媽指尖流淌出來。

侍衛守在李滄床前,等著他下命令。李滄睜眼望著紗帳,手里捻著霏珠剛才留下的一大把珍珠,喝了點水,沒說話。

「公子,石姑娘剛才來看過您。」

「我知道。听到她說話了。」

「刺史派人抓了石姑娘。」

「嗯,也听到了。」

「屬下要不要去?」

「去問問,我死了她願意陪葬不?」

「大公子,這……」

「願意陪葬就立刻帶回來。如果她說不願意陪葬,那等明天或後天,我病夠了再去領她。」李滄躺下,結束了兩人輕不可聞的談話。

侍衛拱拳起身,把李滄喝過的水原樣補好,出門叫了個丫環,帶他去暗室。

小丫環兢兢顫顫領著面無表情的侍衛到了繡樓,指指一層的屋子,就撒腿跑走了。實際上她不指,是個人也能認出來,暗室外頭圍著一群衙役,正坐在地上喝酒吃菜。青娘帶著一群學刺繡的丫環被困在二樓,她們悄悄探頭來看,卻不能下來。

為首的頭頭跟侍衛做個揖,請他也喝一杯。

侍衛搖搖頭,要了鑰匙開門,帶著衙役頭頭和韋嬤嬤一起進去。這也能叫暗室嘛……分明就是正常的雜物室。

霏珠果然被捆著手腳,嘴里塞著手帕,靠牆坐在床上。她倒是面無懼色,抬眼看了看兩人,又低頭埋到了膝蓋那里慢慢蹭口水。主要是流口水這件事太不雅了,霏珠可以不想被外人看到斜雨樓姑娘不優雅的一面。

「姑娘,我是大公子的侍衛,從小就在府里接受訓練了。請問,如果大公子不幸過不了這個病坎兒,姑娘會以身殉葬嗎?」。侍衛讓嬤嬤給霏珠取出手帕。

「不會。」霏珠平靜地回答。

「……為什麼?」侍衛遲疑片刻,多問了一句。

「如果大公子一命嗚呼……您看,我現在已經被綁起來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外頭這麼多帶刀的,估計我會被衙門問罪,沒猜錯的話,八成是個死罪吧?那跟陪葬沒區別。」霏珠靠在牆上對著眼前的三人說。

「如果大公子吃了藥養好了,無外乎有三種情況,第一種,大公子念及舊情,會把我從這里救出去。第二種,大公子念及我送他藥珠的恩情,會把我從這里救出去。第三種,他活了,但失憶了,喂,別這樣吃驚,失憶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如果他失憶,根本不會認得我是誰,你作為我送了藥珠的證人,也會把我救出去,但我可不會為一個記憶里不知道我是誰的人而嫁給他作小妾,何談百年之後為他殉葬。」

「我說我願意給他殉葬,那就意味著他現在立刻嗚呼哀哉了。還不想咒他死,沒人樂意說這種晦氣又不吉利的話。」霏珠懶洋洋地伸伸腿,讓血液流通流通,繼續說︰「我不會給他殉葬,如果你是來取我性命祭奠你的大公子的,請敲了他的牙,灌完藥,確認死亡後再來。」

侍衛看她不再說話,轉身吩咐衙役頭頭︰「石姑娘死是大公子的鬼,你們不要亂來。」

衙役把頭點得搗蒜一般︰「省得省得,刺史大人也是公事公辦,絕沒有為難石姑娘的意思。」

侍衛這才回去稟告李滄。

他到雅間時,屋里陪病的人都不見了,這才想起已經到了吃飯時間,想必前面開了宴席請客吃飯。侍衛笑笑,這些官們,說什麼陪大公子養病,都是來等著大公子死訊好即刻發喪哭喪,再撰幾篇祭文好表示自己哀痛之心邀功請賞的人。他從另一個侍衛那里拿過食盒掀開簾子給李滄送去。

「公子,飯來了。」

「她怎麼回答的?」

「回公子,石姑娘說不會陪葬,她說陪葬是咒您死。」侍衛把在暗室的對話原封不動向李滄講了一遍。

「那還是不陪葬唄。」李滄在床上坐著吃了點東西,很有挫敗感。

而刺史正在酒桌上跟蘭媽媽明里暗里的討價還價。

「大人,听說年前有個案子煞是費神,您不辭辛苦為民平冤,真是咱們百姓修來的好官兒,後來判了賠銀八百兩,那苦主叫什麼來著……瞧我這記性。」蘭媽媽敬了刺史一杯酒。

「哪里哪里,年前本官判過一筆兩千兩的,還有一筆五千兩的,這每樁事情不同,判得也不同,都是很有意思的案子,不知蘭媽媽想听听哪一個呀?」刺史笑眯眯的喝了酒。

兩個人似是而非、顧左言它,一會兒案子一會兒茶葉的,後來還講到海棠果幾月里開花幾月結果上,令許多同席的人都听不明白,也不好隨意接話,唯有站在後面的上官雲衣和柳心弦听得懂︰這是在商量凝怡館的價錢和此次保全斜雨樓的禮金。

上官雲衣無奈地向柳心弦投出一個悲憤的眼神,凝怡館保不住不說,看刺史這胃口,恐怕還得賠上一大筆銀子。

(補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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