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時,李滄的小廝正心來客棧報信。說大公子已經往部里點卯去了,很快就能抽身。霏珠听後,從樓下叫來一桌酒菜,早早關上窗戶薰過蚊子,在屋里左左右右轉了幾圈,桌椅整潔,該收拾的都收拾進包裹了,沒有不妥當處。一邊跟金英挑繩兒玩,一邊等李滄。
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霏珠支著耳朵從外頭的叫賣聲中分辨出動靜來。「有馬蹄聲。」她推開門,探身出去望了望,並無人進客棧,樓下幾位書生正在廳里高談闊論。
「……是過路的行人,我听錯了。」霏珠自笑,重新坐回桌邊,將紅繩在指間挽出花樣,喊金英繼續解繩。
踢踏,踢踏。一個個騎馬的路人或趕車的路人從街上馳過。踢踏,踢踏,這太相似的聲音也將屋中人的心思擾得雜亂了。
「菜涼了……端下去熱一熱。我們再多等會兒,也許大公子有事月兌不開身。」霏珠斟酒先嘗了一口。淡淡的沒滋味︰「奸商啊,咱們住他的客棧,可從來沒短過房錢,黑了心的,酒里少說也兌過一半水。」
金英打開食盒,把幾盤放冷了的熱菜裝進去,問霏珠要不要當街潑了兌水的酒,另外換一壺好酒來。
「不必了,這樣更好,兌水喝不醉。」霏珠又嘗了一口,味道很稀薄,連十幾度的果酒都比不上,就把小杯換了大杯候著。
直到太陽快下山,兩人在屋里把能玩的繩法都試過一遍時,門外才有了敲門的動靜。金英沖霏珠做個鬼臉,還伸手在她臉上羞了一回,方開門喚了一聲大公子好。
李滄高,屋門矮,他彎腰走進屋子,看到一桌酒菜,霏珠正坐在桌邊。四目相對,話也說不出了,只顧抿嘴傻笑。
金英最看不慣此類笑容,福身請他入席︰「大公子,我們姑娘特意備下席面等您,大公子還沒用晚飯吧?快請坐。」
「費心了。你去歇著,這里不用伺候。」李滄頭盔也沒摘。仍舊小塔一般站在門口,要等金英離開。金英為難地看看李滄,再看看姑娘,使勁搖頭。
「金英,待會兒喊你,連那個大瓷缸一並帶出去。」霏珠抬抬下巴,示意金英把天青螃蟹也運走。
金英轉身背對著李滄,沖霏珠比劃口型︰「姑娘,我得留下來。」說著還指指自己臉上那塊三角位置,孤男寡女的,雖說基本也算定下了婚約,但她不放心。
霏珠莞爾,執意只留李滄說話,「沒事,客棧牆板薄,屋里稍吵鬧些,外面都能听到,大公子豈會不守規矩?」
金英無奈,只得抱了瓷缸,說自己就守在廊子里,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門閂一落。屋中只剩下一男一女彼此對望。
久別重逢,反而沒有預想中的激動情景,仿佛這些天是在一起並肩走過的,直抵小半輩子光陰,不用說話也能猜出對方的心思,似多了幾分老夫老妻的感慨來。
也不知是太陽曬著的緣故,還是血氣上涌,桌對面那男人臉都紅透了。幸而皮膚不白,瞧著倒還好,不至于鬧成大紅臉。
霏珠邊看邊笑,站起來主動張開雙臂說︰「要抱抱~」幾朵香花也隨著行動在她松散的雲鬢上微微顫抖。
李滄聞言方清醒過來,大步繞過桌子,指尖踫到霏珠的小手時,忽又停了步子,退到一邊解衣帶,邊月兌盔甲邊解釋說︰「稜角太多,鐵片子又生硬,別硌著你。」有了以往的前車之鑒,他此次更添小心,唯恐霏珠會錯意。
霏珠歪著頭看他解甲,還去拎了拎細鱗甲,十分沉重。都說女子愛美,大冬天還不肯穿臃腫,要風度不要溫度,美麗凍人。如今一拎帥氣制服,男子若要好看也是得付出代價的,天天扛著十斤鐵,不悶熱死也會累死人。
「你穿這個顯得魁梧硬派些,改天找工匠照著做一身輕薄的穿給我看吧。邊角磨圓,我不怕硌。」
「好。這些天……想我了嗎?」。
霏珠放下細鱗甲,把李滄按到椅子上,鑽進他懷抱里貼著胸膛直蹭。她披著的大袖衫料子薄,又寬松,經不住折騰,從肩頭滑掉,露出小半個肩膀來。
李滄抱著霏珠,聞到她身上有酒味,雖然很受用懷里又軟又香的未過門娘子,仍舊捏了捏她的手,問︰「喝醉了?從未見過你這樣,醉了就歇著去,要不,我帶你出去逛逛,醒醒酒?」
「沒醉,就吃了兩杯,淡得跟清水一樣。」霏珠抬頭理了理頭發,打量李滄一眼,再看看自己滑掉一半的肩膀袖子,重新整好衣裳,詫異地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滄公子,今天沒旁人了。你倒真守規矩。我有一事想不通,還請公子賜教︰要守規矩,跑來看我做甚,官媒都來過了,避嫌,懂麼。」
「客棧牆板薄也不要緊?既如此,讓為夫的好好親近親近……」李滄立即抱著霏珠站起來走到床邊,把地板踩得吱扭作響。
霏珠忙喊停︰「誰是為夫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嗎?壞人,等金英撞門進來,看你尷尬不尷尬。」
「怕什麼。早晚要娶你回家。」李滄看到霏珠又想蓄力掙月兌出去,笑著松開她︰「有人比我還壞,明明沒有喝醉說胡話,心里不肯先與了我,偏來招惹,叫我今晚如何過!」
「算不得招惹,抱抱而已嘛。」霏珠跳下床,將盛滿酒的杯子端來遞給他,踫杯飲盡了。復又賴進懷里,將紅繩纏在李滄手腕上,伸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說︰「今天肯讓你進屋,肯把金英遣出去,總不能讓我虧了一桌酒菜吧?抱一下又不會吃你。」
「也對,姑娘請隨意,在下奉陪就是。」李滄靠著牆,擺出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閉上眼等霏珠來佔便宜,耳朵靈敏地捕捉著她身上佩飾響聲以及衣裳和床鋪間的悉索聲,來判斷霏珠的舉動。
她離近了,她小心地在床上挪膝蓋,這動靜真輕,難道客棧的牆板有那樣不堪嗎?李滄仍閉目等待,雙手已經做好準備要襲她一個措手不及,抱住在床上說會兒話,也好一解相思之苦。
她停下了,她的鼻息近在咫尺。她在看我嗎?李滄這樣猜測著,嘴角浮出笑意來︰霏珠,你落網了,看我怎麼擒住你。
正要伸胳膊摟緊獵物時,李滄唇上踫到柔軟的觸感,一個淺吻輕輕落下。他要睜開眼,霏珠伸手遮住他的眼楮,低聲說︰「別看,你看時,我就不敢了。」
李滄嗯了一聲,抬手憑空模去,從耳垂沿著鎖骨一路往下。因怕霏珠惱了或羞了,浪費這難得的機會,遂不在別處多做停留,安安分分疊在霏珠腰間慢慢摩挲。
「昔日醉得厲害,欠君一吻,此時還上,不虧欠你的了。將來與你成親,十年二十年內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不管退貨。」霏珠在李滄耳邊詳說一遍成親多少年內若無所出不得休她不得納妾的話,皆听到李滄承諾後,才側過頭,專心去親他。
想到究竟是虧欠著眼前人子嗣,自私地霸佔住他十幾年,明明知道,還要這樣去做,就算有過救命之恩,也讓霏珠心中有一絲愧疚,舌尖愈發溫存,怯怯探開唇齒,待要好好撫慰對方一番,又不知如何與他嬉戲,退縮了一會兒,便收起撐在床上的胳膊,整個人貼住李滄滾燙的身子,也閉上眼,吮著唇引李滄來攻。
李滄得到許可,撫著她的臉笑言只教這一次,學不會的話,下次便只有扮小羊羔任他宰割的份。環顧床鋪帳子厚,不透風,堆著被褥,平白添許多悶熱,窗戶又關著,便把霏珠緊緊攬在懷里,用腳勾住椅子腿,邊走邊拖拽到窗下,借著窗縫透進來的晚風解暑。
這才接齶相纏,細品淡酒余味。外面噪雜與否,屋內悶熱與否,酒菜涼熱與否,兩人渾然不覺,李滄越吻越深,恨不得讓舌頭不語而訴盡相思意。霏珠幾次要缺氧,暈乎乎地乏了力,時不時也回敬一二。見霏珠乖巧,漸漸懂得迎合,李滄更歡喜,一時情迷心醉,把持不住,雙手也不老實起來,要往從未撫過的幾處去獵奇。
「嗯……」霏珠反抗一聲,伸手撥開狼爪,嘴上仍纏著李滄不放,生怕他得了口實,下次再相見要拿這個做借口,上演狼吃羊而且是「吃干抹淨不留骨頭渣」的悲劇。故而糾纏不休,要一次學個明白,下回不再當學生。
李滄不肯放手,一手攥住霏珠,十指緊扣了,另一手仍想法子移動,換了陣地,要悄悄解開抹胸背後那根細帶子。
霏珠一扭身,自己捂住蝴蝶結,把李滄的手推開,貝齒上下一合,咬住李滄下唇,心想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要偷空欺負我,真是壞人。心里的負罪感頓時消失了,全力撲在如何阻止李滄上,兩個人在窗戶下推推扯扯嬉戲。
店小二惦記著晚飯後來講三娶三離拿賞錢的事,這時正走在樓梯上,朝金英打了招呼︰「姑娘在呢?得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