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了開門聲,呂稚回來了。「惋儀妹子,我把你的事跟我的公公婆婆說了,他們啊,都叫我一定要留下你。這世道亂得很,一個姑娘家,沒親沒顧的,還不給人欺負了。以後就放心住下吧。」林惋儀道了謝。一家人這才坐到了堂屋里。鍋里的豆子已經煮好了,呂稚把準備好的藿草放了進去,燜了一會兒,就用大碗盛了出來。看著飯菜上桌,劉盈,劉樂這兩個孩子有點迫不及待了,眼楮直盯著碗瞧。生怕少了似的。
呂稚盛上粟飯,比巴掌還大的陶碗,盛了滿滿一碗。讓林惋儀不禁有點詫異他們的飯量。不過看著缺鹽少油的菜,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呂稚剛要拿過陶碗給林惋儀也盛上,林惋儀就推辭了起來。「娥姁姐,我自己來就成了,看兩個孩子都餓了,先給他們吃上吧。」林惋儀是生怕呂稚也給自己盛上這滿滿一碗,自己到時候吃不下,可就慘了,不能一來就浪費糧食吧。
「妹子,那你自己盛啊,別客氣,這飯啊,我們家還是有的。」呂稚拗不過林惋儀,只得盛了飯,遞到了孩子面前。劉盈,劉樂立馬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看著他們這狼吞虎咽的吃相,林惋儀覺得有點心疼。這樣的飯菜,在自己那個時代,連喂豬都沒人要吧,別說孩子了。現代的孩子都給寵壞了,大人舍不得吃的都給孩子先吃,大人舍不得用的也僅著孩子先用,可孩子很多時候還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大手大腳的花錢,像是流水似的。林惋儀以前有個同學就是這樣,別人都以為他家里很有錢,可沒想到,他的錢都是父母借債來的。在這點上,林惋儀很慶幸父母沒有讓自己養成這樣的壞習慣。除了些特殊用品外,林惋儀很少向父母要錢。大學里,除了少數幾個知心的好友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林惋儀的父母都是千億富豪。
林惋儀盛了淺淺的一小碗,端在了手里,連這一小碗,她都不確定能吃得完。試著夾了顆青豆,放進嘴里,滿嘴的豆味,有點苦,有點澀,好容易咽了下去,林惋儀便不想再嘗第二口了。晚里的粟飯,這是一種小米,又叫大黃粘米。現在南方雖然有稻,但古代的稻是糯米,普通稻叫粳秫,是周以後中原才開始引種稻子,屬細糧,很珍貴,一般人家可吃不起。嚼了一口粟飯,干硬艱澀,咽下的時候,連嗓子都刮得生疼。林惋儀只得一點一點的慢慢吃著。
劉盈,劉樂已經吃完了一碗,伸過碗對著呂稚說道︰「娘,還要。」呂稚瞪了他們一眼︰「就你們倆吃的多,待會兒和娘一起去地里干活去。」接了碗這才去了廚房,看了眼林惋儀沒吃幾口的粟飯,又開口道︰「妹子,別客氣,多吃點,咱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將就著吃些吧。」「姐姐哪的話,我還不太餓,所以吃得少了,這飯挺好吃的。」林惋儀的話有點違心,可自己也不能實話實說吧,哎!
呂稚那能看不出她是嫌飯菜不可口,才吃得這樣少。看來這妹子以前,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然哪會這搬挑剔?轉身給孩子再盛了飯,這才安穩地坐了下來吃著飯菜。林惋儀好容易吃完了碗里的粟飯,這才松了口氣。孩子們也吃完了,跟她們告了別,去外面玩去了。林惋儀和呂稚一起收拾了碗筷,拿到廚房後面,挖了缸里的水洗了起來。
才洗完了碗,就看見一個黑臉的魁梧漢子奔了過來,一面跑,一面喊道;「嫂子,嫂子,開門,是我,樊噲!」呂稚一听是樊噲,連忙開了門問道︰「是妹夫來了啊,坐!坐!坐!進屋里坐!」樊噲抹了把臉上的汗,大喘著氣,「嫂子,我不坐了,我這還得出城去呢。我是來跟你說一聲的,我這趟去啊,是去接劉大哥回來的。縣丞說了,其他地方都反了,咱們這兒也不安全,他這就赦了劉大哥的罪。讓我去接劉大哥回來,咱們也反了這秦人了。這麼多年,收的這稅,征的這兵,我早就想反了。這下可好了,有劉大哥來坐鎮,咱們也能揚眉吐氣了。」呂稚听了樊噲這麼一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盼了這麼些日子,終于有他的消息了。「妹夫,我家那口子,他他現在在哪啊?」「劉大哥他現在啊,就在芒蕩山下的沼澤里,我啊,偷偷去過一次了,沒敢告訴你,是怕你擔心。嫂子你是不知道啊,劉大哥如今可出息了,手下已經有好幾百人跟著他呢,只要他回來,咱們可就有靠山了。」
呂稚面朝南邊,雙手合什,喃喃道︰「老天保佑,只要他平安回來就成。什麼富貴不富貴的,我寧可不要。」說完似是想起了什麼,沖到了房里,不一會兒,拿出了個包裹,塞到了樊噲的手里說道︰「妹夫,這是我給他做的兩雙鞋,還有身換洗的衣裳,麻煩你給他帶去。這幾個月在外面,也不知怎麼樣了,讓他好歹掂著點我們娘倆兒,早點回來。」樊噲接過包裹,背在了身上,「嫂子放心吧,這下劉大哥可是給請回來的,出不了事。我這就去了,啊!」說著轉身便走,一眨眼就奔出了好遠。身後呂稚扶著門板喊道︰「妹夫,路上小心啊!早點回來!」「知道了,嫂子放心吧。」樊噲如雷般的聲音,傳了過來。呂稚這會兒有點不知該干什麼才好,一會兒奔進廚房看看米缸,一會兒又奔進了房里。
在外面玩的劉盈,劉樂這時回來了,他們也听到了樊噲的吼聲。進了院子,沒看到娘親,兩個孩子便圍在了林惋儀的身邊,「是姨夫來了嗎?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林惋儀蹲在了孩子們的面前,笑著說道︰「你們的爹爹快回來了,姨夫正要去接他呢,高興嗎?」。劉樂開心的一蹦一跳,「爹爹回來了,爹爹要回來了!」揮著小手去屋里找娘去了。劉盈卻顯得沒有劉樂那麼開心。林惋儀看著他問道︰「不開心嗎?」。劉盈搖了搖頭,「開心,不過爹爹就算回來,也沒幾天是在家的,回不回來,也沒什麼區別。」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讓林惋儀費盡了力氣才听得明白。听到他這麼說,林惋儀嘆了口氣,是啊,一個不在家的爹爹,有跟沒有是沒多大區別。林惋儀想到了現在的單親家庭,缺少父母的關愛,孩子顯得孤僻,偏激,甚至于會影響到成年時對婚姻的看法。有的人選擇逃避,只享受戀愛的過程,而不想付責任。有的人干脆不去戀愛,直接否定真愛的存在,這些都是弊病。
林婉儀看著劉盈說不出話,這個只活了24年的孝惠帝,過得也不那麼開心。戚夫人的兒子,如意,可以說稍稍填補了他內心對親情的渴望。明知母親要置如意于死地,卻總是護著他,生怕他受到傷害。據史書上記載,劉邦死後,呂後費盡心思才將如意從番地招回,意圖殺之。可劉盈親自出城迎接,和他同吃同睡,不給呂後一絲機會。後來,劉盈有一天去打獵,看著熟睡的如意,不忍將他叫醒,獨自一人出了城。呂後便是趁了這機會毒死了如意。如意死後,劉盈心灰意冷,覺得自己這皇帝當得實在無趣,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接著呂後對戚夫人下的毒手更讓他膽戰心驚。這才整日醉心歌舞,不問朝政。
看著呂稚開始忙前忙後地準備,只等著劉邦回來。林婉儀開始思忖起現在的形勢。按理說,這次劉邦回來,並不順利。沛縣的縣丞,一開始是答應讓他回來,可是後來一看他人多勢眾,怕控制不住,這又後悔了,便關了城門要將劉邦拿下,還抓了蕭何和曹參關進了大牢,連呂稚也受了連累,一並關了進去。沒想到蕭何,曹參這兩人跑了,出了城跟劉邦匯合,這才有投城書,告民眾,讓大伙兒殺了縣丞,做了沛公。看來還真是好事多磨啊!
林婉儀看了看呂稚,想到她要受到牢獄之災,還真有些不忍心。畢竟她也幫了自己。可如果不讓她受這一難,自己橫差一腳,會不會反而影響了歷史的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