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待蘇離睜開眼楮,外面已近黃昏。
昏昏沉沉地撐起身體,遲疑地轉動脖子,看著眼前一片陌生的木質家具︰炭黑色的大木床,深紫色的雕花立櫃,稀疏布著圈圈年輪的淺棕色長桌。
頭頂的素色紗帳在入窗的夏風吹拂之下,輕輕飄動。
耳邊似有汩汩的溪流聲緩緩趟過,卻是听得蘇離原本有些混沌的腦子逐漸清醒起來。
猛然抬起左手,怔怔地盯著那白里透紅的手掌,山間呼嘯的風聲,零碎飄落的布料,腐爛的面容粘著黏濕的黃土,一具一具互相廝咬的行尸走肉,那根本無法壓制住的硬生生的像是蠶繭破殼般的異物感,以及手心上那一收一放的紅色肉團。
腦海當中零碎的血色畫面如同倒帶一樣一幕幕閃現過蘇離的眼前,卻又模糊像是什麼也看不真切,只是有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久久蔓延在蘇離鼻尖,揮之不去。
如同被抽離了三魂六魄般失神地注視著那手掌心,一個駭人的念頭卻是席卷上了蘇離的腦海——我殺人了!
灼熱的鮮血似還在手心里滾動,蘇離的左手卻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舉著戰栗不已的手掌湊到鼻尖底下,一股沁人的薄荷香味卻如同鎮定劑一樣打上了蘇離全身。
吃驚地拉開手鼻之間的距離,饒是依舊不停地發著抖,蘇離細細翻開自己的手掌,被修的整潔好看的指甲瞬時讓她產生了一種身在夢中的錯覺。
淡淡的薄荷香味蔓延如鼻中,宛如那腦際當中模糊的映像都是虛假的,都是她臆想而出的產物。
再次環視一眼這房中,自己是真的在做夢吧?
可是一股來得莫名強烈的腥臭味堵在喉間,唇齒之間滿是這粘稠的味道,令蘇離胃里也跟著泛酸起來。
「嘔——」
干嘔之後,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沉沉吸入一口氣,壓下那股惡心的難受感覺,蘇離抬起手拍了拍疼得發脹的腦袋,抬眸間,卻是見得一襲素雅的白袍立在了門中。
金紅色的夕陽安靜地灑在白衣男子身上,如玉般的溫潤從容氣質卻在那巋然的佇立當中,如同墨沉入水一般,濃烈又緩慢地散開。
銀質的面具在夕陽底下,漣漣金光閃爍,僅僅透了兩方狹長的烏眸。
對上男子那淡然的目光,深如子夜的黑眸,卻是掩不住那沉澱在心頭,如何也無法遺忘的熟悉的感覺。
文舒?
出神地望著那雙黑色的瞳孔,又在下一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文舒,既然已經「永成路人」,情誼說斷便可斷,那又緣何還會救自己一命?想來應該也是恨死自己才對。
深晦如海的子夜烏眸里,滿是漠不關心的淡然,失焦的瞳孔里,卻是如同一個瞎眼的盲人一般,無所焦距,淡淡的冷意與漠然從那雙黑眸里,飄逸而出。
漠然的眼神將蘇離心頭的熟悉感硬生生地拉開了距離。
失神間,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卻是遞到了蘇離面前。
蘇離皺了皺眉,將目光從那白衣男子身上收回,接過湯藥,縱然已經明白了答案,但是還是忍不住再問上一句。
「是你,救了我?」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卻是一言不發。
「那,我們是不是哪里見過?」蘇離緊緊地盯著那銀質的面具下,唯一透出的兩條狹長的縫隙。
男子怔愣了一瞬間,微微垂眸,卻是搖了搖頭。
蘇離咬了咬紅唇,將目光投到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藥汁上,既然人家都說沒有,那她也不能繼續那麼沒禮貌地盯著人家看,況且,那碗墨黑墨黑的湯藥裊裊而出的苦澀惡臭,瞬間吸引了蘇離幾乎所有的注意力。
有些為難地抬起頭,蘇離有點抑郁,光聞味道就覺得這藥其苦無比,「給我喝的?」仰頭對上依舊一動不動立在自己床邊的男子。
男子點了點頭,依舊不說話,可那淡然的目光里,卻是一閃而過蘇離不可捉模的溫柔和狡黠。
蘇離看著那碗黑色的湯藥,咽了咽口水,卻是迷惑,自己這身體——若是按照赤碧的提示,也該是不需要任何藥物才是,但是喉間那股說不出來的生腥的臭味,卻是讓蘇離每說一句話都覺得難受。
看了看那碗黑呼呼的藥,蘇離心下自我安慰,良藥苦口,算要沒有藥效,也當是給自己漱漱口也好,深吸一口氣,仰頭便「咕嘟咕嘟」將藥水喝個一干二淨。
本是皺著眉頭提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來抵御入口的苦澀,卻不想,苦口的藥水卻在自己的舌尖上,嘗不出任何味道。
怎麼?!自己什麼時候居然連味覺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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