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犬伸著小腦袋,蹭了蹭連樂的小腿,輕輕地「汪汪汪」吠叫了幾聲。
連樂從夢中清醒過來,一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她趕緊帶著木柴犬回到了屋里。
屋內沒有點燈,有些昏暗,伸手倒是能夠看見五指。但是連樂仍然不想點燈,就這樣靠著不是很雪白的牆壁,靜靜地思索著,想著很多事情,讓思緒在黑暗中浮游,想著轉世到這個世上以來,身邊的人的各式各樣的臉,竟同出一轍地都是對自己好的,于是突然間覺得世間變得很美好。
想起剛才偷听到白瑾苑少年與祁容瑾的對話,心思不由得沉重了起來。在白瑾苑的這段時間里,祁容瑾確實對自己很好,正如青瑣所言︰「瑾四少爺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主子。」雖然外表給人一種很冷很冷的感覺,但是從各個方面都無微不至地給人以一種關懷與貼心,原本善良的內心與冷峻的表情、言語確實很難讓人想象竟是出自于同一個人。
也許我該幫幫他。連樂想道。
連樂挪步走出了自己的屋子,尋找著那個白色的身影。只見白瑾苑都沒有如往常般地點起燈火,她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連樂有些模索著地來到了屋外,輕輕的蟲鳴聲如同美妙的伴奏,讓人心曠神怡;不遠處的小樹林倒映著暗色的輪廓,若遠似近,漂浮如幻影。連樂遠遠地望見祁容瑾頎長清瘦的身影佇立在花叢中,便慢慢地走過去。
「四少爺,怎麼不在里屋呆著呢。外面風大,小心著涼。」連樂忙月兌下了自己的外套,給那個原本比自己高大很多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披上去。
祁容瑾輕輕轉身,剛披上去的外袍就瀉了下來,抖落在地上成一團。連樂只好無奈地從地上撿起袍子。
祁容瑾依舊背對著連樂,似乎在望著遠方沉思。連樂也不好意思打擾,只好呆呆地在他身後站著。
「小連。」那薄薄的唇微啟,恍若天籟的聲音傳來。連樂不禁心跳有些加速,忙應聲道︰「四少爺,奴婢在。有何吩咐?」
「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無父無母?」
「是的。奴婢自出生來便被所棄,幸好被師父和犬所救,撫養了奴婢十多年,否則,奴婢今日早已不知身在何處,是生是死。」連樂竟感覺有些語無倫次,糊里糊涂地說了一堆。
「哦?你的師父是葉妖彼岸?」祁容瑾問著,然後似乎瞥了瞥腳邊,復而問道︰「這只小白犬就是你所說的犬——木柴犬吧?」
連樂看了看木柴犬,只見它正仰著頭微笑著對著連樂,她抱起了木柴犬,點了點頭。
「一個是痴情萬年的葉妖彼岸沙華,一個是落魄的犬妖國王子木柴,呵呵!倒是很奇怪,他們怎麼就走到了一起呢?況且還搭上了凡人之身的你。」祁容瑾回頭,嘴角微微翹著,似乎在冷笑著,面對著連樂。
連樂忙跪了下來,「奴婢謹听四少爺的命令安排。只要四少爺不要傷害師父和犬,奴婢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連樂心想,祁容瑾無非是想逼自己出去yin*夭離現身罷了,否則也不會這樣拐彎抹角地提及彼岸和木柴犬。
祁容瑾淡淡一笑,揮了揮手︰「看來你們三個果然是感情很深呢。我為什麼要去傷害他們,他們又未曾觸犯過我。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把我想象成那麼壞麼?」
連樂忙搖搖頭,否認道︰「不是的。奴婢知道四少爺心腸好,是一個難得的好主子。只是,奴婢不想讓四少爺為難,剛才四少爺與韓曉寒那群少年的對話奴婢悄悄听到了,恕奴婢偷听四少爺的話。不過,奴婢願意為了四少爺去yin*夭離等狐妖現身。」
祁容瑾無語,愣愣地佇立著,如一柱石膏像,面無表情。
連樂繼續說道︰「奴婢知道四少爺對奴婢很好,一直在默默地保護著奴婢。只是,這一次,奴婢真的很想去。那些狐妖一直對紫玉耿耿于懷,與其縱容它們在人間作亂,倒不如讓奴婢把它們yin*出來,斬妖除魔。」
祁容瑾面有輕蔑的神色,冷笑道︰「你以為我們讓你去做誘餌,是去替那些神界諸神斬出狐妖的麼?那你未免也把人心想象得太簡單了點兒!不要自以為是,你身上雖然有紫玉,但這一切都不是能夠由你做主的。你將只是一個棋子,任別人操縱的棋子而已!」
連樂心涼了半截,感覺呼呼的冷空氣在吹,一股冰涼從外界襲來,涌進了心頭。原來自己只是時空錯亂中的一顆不能自己擺布命運的棋子罷了!突然間,眼淚唰唰地落了下來……
「四少爺……」連樂輕輕了喚了出來,「奴婢只是想見師父……」一直死命掩住的哭聲放了開來,泣不成聲,臉已經成了淚湖。
「我只是想見彼岸……」連樂哭了起來,緊緊地抱著木柴犬,瘦小的身子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宛若有些干枯的枝椏上顫顫而抖的紫溟花瓣,帶著傷感與無助,惹人疼惹人憐。
木柴犬睜圓著小眼楮,愣愣地抬頭看著連樂,「汪汪汪」地叫著,似乎在安慰著連樂,又似乎感同身受般,眼神中流露出幾許落寞的神色。
祁容瑾靜靜地望著遠方的星空,依然白衣勝雪,依然風采翩翩,似潔瑜無暇,他淡淡地吐了一句︰「你們不久就可以相聚了……」他回頭,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讓人捉模不定的感情色彩,補充了一句︰「不過,有時候,相逢未必比離別好。」
連樂愣住了,痴痴地望著祁容瑾,問道︰「真的麼?我們真的快要重逢了麼?」
祁容瑾並未回過頭,眼神依舊望著前方,微微點點頭。
連樂欣喜地看著木柴犬,撓了撓木柴犬白色的犬毛,高興地說︰「犬,我們可以跟師父相聚啦!」
而木柴犬仿佛很在意祁容瑾的那後半句話似的,臉上並不是很興奮;而是一副很認真的表情,怔怔地望著祁容瑾,輕輕地呢喃了幾聲。
夜色下,白瑾苑被一層虛無縹緲的浮動的迷霧縈繞著,白色的牆灰色的瓦,莊嚴古樸的風格,微微笑著的白衣男子,恍若是苑園的深幽的一角,撲簌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