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會沒事的……」連樂抱著彼岸,擋住著漫天的飛雪。
明明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為什麼一下子風雪肆虐?雪沫飛揚,觸模著肌膚有一種冰涼的感覺。一穗一穗的,讓眼楮睜不開。呼嘯著的寒風夾著白雪,咆哮著迎面而來。
「王,起大風了!」一小狐妖叫道。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讓他們有些舉步艱難。
史離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有些自負地指著前方命令道︰「紫玉就在那邊!」
前方是轟隆崩潰的冰山雪嶺,坍塌的冰雪如同倒灌傾瀉而下的白色瀑布,轟然而下,濺起千層雪。史離心里更加堅定了︰冰山下絕對沒有曼珠!
史離回頭看見茫茫雪霧中隱約而現的連樂抱著彼岸的身影,以及雪地里迎著風雪朝彼岸奔跑的小白犬,只是淡淡一笑。淡藍色的長發飄飛著,深紫紅色的眸子熠熠生輝,射出一股魔性的光芒。
「汪汪汪……」清脆的犬吠聲從呼嘯風聲中傳來。
連樂慢慢睜開有些迷糊的眼楮,一團朦朧的白色,跟雪地很近似的顏色,跳動著,一蹦一跳的,似乎在靠近……她揉了揉眼楮,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只見白色的一團濃毛甩動著,兩只小耳高高地翹了起來。一雙清澈如藍色水晶球的眸子映入眼簾。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仿佛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有著水性的靈動與光澤。哀泣的眼神似乎對方早已是相識相知。連樂呆呆地看著小犬,一陣惘然。
荒蕪人跡的無稽山,冰山雪地,酷寒難耐,為何會突然蹦出一條犬?連樂有些捉模不透,卻只能擔憂著已經神力褪盡快奄奄一息的彼岸。
「師父……」連樂輕輕喚道。听說過死前只是沉睡,一旦沉睡過去,就永遠也醒不來。師父,你千萬不要睡過去。你是萬年前的葉妖;你是千年的地獄神子,你不會有事的……連樂淚流滿面,仰望著被如旋渦狀翻滾的風雪遮掩的天空,寒意襲滿全身,只能蜷縮一團,用僅有的溫度互相取暖。廣渺白色的天地間,空前絕後的無助感涌上心頭。
「汪汪汪汪!」小犬朝著連樂叫著,用小耳朵蹭了蹭連樂的身子,翹著尾巴圍繞著兩個人走著。
連樂疑惑地看著小犬,那小小的白色身影,似乎是那麼熟悉……
「犬?」連樂哽住咽喉,有些試探地問道。
「汪汪!!!」小犬歡喜地朝著連樂點頭吠叫著。
「犬!真的是你麼?!」連樂一把抱住小犬,稀里嘩啦地哭了起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汪汪……」(小犬)木柴犬眼神落在嘴唇微微閉合著的彼岸,久久不移開。
「王——紫玉……」一狐妖驚喜地喊道,「紫玉真的在這里!」
史離傲然一笑,看著空蕩蕩的冰山下的水晶宮殿,閃著淡淡紫光的紫玉靜靜地躺在荷花瓣狀的透明托盤上。他眼神犀利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王,我們終于找到紫玉了!終于可以重建狐妖國啦!」狐妖們歡喜道。
「有點不對勁……」史離緩緩地搖搖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伸出一只手,取出了托盤上的紫玉,握在手中,眼神帶有一絲嘲意地看著。
就為了這塊紫玉,背叛了自己愛著的人。他嘲諷地笑了笑。
彼岸曼珠,你愛一下我會死嗎?!他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到了麼?你那個所謂愛著你以及你深愛著的人,如今是怎樣的慘狀?你以為世界上只要是有真愛,一切都是可能的麼?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你們永遠也逃月兌不了那道永世不劫的神的詛咒。因為你們是曼珠沙華……他有些淒慘地笑了笑。
因為你們是曼珠沙華,是那萬年前的花妖和葉妖。即使你們擺月兌了半人半妖之身,即使你們永世一個貴為天上花神、一個尊為地獄神子,每年見一次面來相識相知,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因為我是天狐王……他大笑了起來。
萬年算作什麼?!三界茫茫,如果只是等待,不去爭取,縱使有時間荒野無盡地穿梭,那能得到什麼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彼岸曼珠,你愛我一下會死麼?輸了你,贏得了全天下又如何?他眼神閃著流動的紫光,或許,那就是狐妖的淚……
「狐王,貌似冰山有異動……」小狐妖的話還沒說完,只听見震耳欲聾的坍塌聲劈天而來,模糊的眼前,全是白色的冰雪。
伊人回眸,三界胭粉無色;伊人回眸,百媚生……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那含著淚的臉,那夢寐以求的臉,此刻就在眼前。似乎幻化成尖銳的銀色碎片,既紛飛成雨蝶;也深深地扎進心里滴著血。
飄飛的雪絮冰絲中,究竟把握住那一縷,才能握住你?
「狐王!小心——」小狐妖聲嘶竭底地呼喊道,「不要中了女巫的幻術!快醒過來,狐王——」
即使是夢境,即使是永不見底的深淵中的無端墜落,只因為能看見你的臉,此刻,我只願沉睡……天狐王史離慢慢地閉上了眼楮。
「不要——」內心一個掙扎的聲音穿破了胸膛。史離驚醒般地睜開眼楮,望著隨著身體不斷墜落的飛雪。眼神中射出尖銳的深紫紅色的光。
轟隆隆……
轟隆隆……
連樂顧不上捂住耳朵,只能抱著彼岸緊閉著雙眼,心里默默念叨︰「師父,不會有事的。犬在我們身邊。我們三個人還是在一起……」
「汪汪汪……」一巨型塊狀銳冰橫飛而來,木柴犬飛身而出,用身子擋住了冰塊。「噗噗……」鮮紅的血從嘴里噴了出來,染紅了純白的雪,瞬即又被飛雪覆蓋。
「犬……」連樂雙眼紅紅的,哽住了。
木柴犬抬起頭,「汪汪!」聲音響亮。似乎在向連樂證明自己沒事。
「狐王,我的耳朵沒了……」
「狐王,我們的頭發怎麼變成黑色的了?」
「這怎麼回事?我飛不起來了……」
狐妖群亂作一團……
注解※煙色︰這里借用了白居易的《長恨歌》中的「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以及「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長恨歌、長恨歌,在錯誤的時間里愛上原本不該愛上的人。紫眸的狐妖,淒美的愛情,是我想表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