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烈陽高照,一條縴細的身影急匆匆地閃避著沿途的行人,氣喘吁吁地朝一條略顯蕭條的大街上跑去,好在周圍的人們似乎都認識她,雖然目光中閃著詫異,但卻都非常配合地讓開了一條路。
基雅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淌下的汗珠,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木門,略微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然後才非常熟練地伸手推開門,奔向里屋。
「露西,呼~~呼~~靈……靈……」
一只腳邁進屋內,基雅環視四周,沒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跑得紅彤彤的臉上有著明顯地焦急。
露西一個人坐在廳中,正煩躁地捧著一杯冰塊水消暑,房門突然打開,一股悶熱的氣流迎面撲來,秀眉一皺,還沒來得及發怒,就見滿頭大汗的基雅正扶著門框不斷喘息著,不禁一愣。
「怎麼了?基雅?」
基雅顧不得解釋,氣喘吁吁地搖了搖頭,「靈……呼~~靈菲小姐呢?」
「應該在後面吧,你先喝口水,.我馬上帶你過去。」露西馬上猜到應該是有急事,也不再廢話,倒了一杯涼茶遞給基雅。
灌了幾口茶,基雅終于緩過氣來,.隨意地抹了把嘴上的茶漬,就催著露西帶她朝後院急急走去。
……
後院內,一片不大的草地,在艷.陽的高照下,細密蔥綠,在風中搖頭晃腦地散發著勃勃的生機,偶爾可見一點點紅色的小花悠游自在地混雜在其中。
當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靠牆的邊緣處,兩棵綠意盎然卻仍顯稚女敕的小樹.被一席枝葉編織而成的網狀秋千略微壓彎了柔韌的細腰,在風兒的吹拂下一搖一擺的,卻顯得輕松隨意,沒有絲毫束縛之感。
一襲白色的身影恬靜地躺在秋千中,烏黑的長長.馬尾隨意束起,從秋千的邊緣處自然垂下,隨著小樹的搖擺一蕩一蕩的,一截飄浮在秋千外的白色衣裙下擺在風中歡心地舞動著,仿佛在述說著主人輕松寫意的心情……
露西嘟著小嘴巴,瞪著大大的眼楮「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清爽恬睡的身影,心中第一萬零一次泛起了酸酸的嫉妒。
可惡啊——,老天不.公!同樣被大太陽烤,憑什麼自己只能捧著冰水消暑解涼,而有的閑人卻可以這樣「沒良心」地舒舒服服地享受!!
而且,還是「公然」地表現在自己的面前,可惡啊——
小妮子顯然忘記了是她自己主動跑來的……
怨念……怨念……怨念……無數的怨念統統匯向那個白色的清爽身影……
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靈菲緩緩地睜開眼楮,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黑珍珠般的眸子散發著清亮的光芒,沒有一絲曾經的壓抑平靜。
昔日罩著一層厚厚冰層的稚女敕偏激的小臉上洋溢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坦然而隨意,整個人散發著一股自然而堅定的氣息,讓人不禁產生一種舉重若輕的從容感覺。
但仔細去分辨,卻又只覺得這是一個文靜平和的少女……
世上許多東西都可以是不公正的,唯有時間,會在每個人的身上刻下平等的印跡。
歲月匆匆,兩年時間彈指而過,昔日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曾經的痛苦在時間的磨合下已經成為牢牢的印記,永遠刻在了少女的記憶中。
兩年前,靈菲突然選擇了留在敦尼爾,同伴們雖然詫異,卻都沒有過一絲怨言,一起陪伴她留在了這個陌生的異鄉。
當初她所坐的那個台階對面的一座小院子成為了他們的永久落腳點,這條街,正是她曾經眺望的與主大街呈三岔路口的另外一條比較窄的街道,或者應該說,這里是一條平民街。
事實證明,即使在階級劃分相對不明顯的敦尼爾城,貴族與平民也還是有著一條很深的、不可逾越的鴻溝的。
靈菲最初對于自己的自私舉動很是有些歉意,露西卻得意洋洋地說「我們放了馬爾斯家族鴿子,真想看看那個泰勒老家伙和那個梅麗莎的表情,哈哈……」
可惜,根據科爾維亞的消息,馬爾斯家族並沒有真的實施什麼對付他們的舉動,至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反正,他們雄鷹佣兵團這兩年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並沒有遭到馬爾斯家族的刻意襲擊。
當然,靈菲也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里,對于馬爾斯家族,她唯一在意的是,那位梅麗莎.馬爾斯小姐身上的神族血脈並沒有被解決,也就是說,曾經的吉雅利第一美女如今已經成為了神族中的一員,至于還是不是「第一」神女,那就不是靈菲關心的了。
還有,就是那位新任神女曾經的未婚夫,吉雅利帝國的二皇子,為什麼說「曾經」呢?哦,因為現在據說已經解除了婚約,當然,對他比較在意的,主要是科爾維亞。
另外,兩年時間,也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小狐狸終于醒了,小家伙居然陰差陽錯地長大了不少,雖然還是那副嬌小可愛的模樣,但卻更加狡猾了,可憐的小芽兒被它欺負地死死的。
至于小家伙的能力嘛,靈菲倒是沒有看到有什麼出眾的成長,雖然小東西極其不忿地聲稱自己長得已經夠努力了,而且隱隱約約開始有了一些不同的感覺,但靈菲卻毫不客氣地對此嗤之以鼻。
還有,亞爾蒙奇已經成為了這里的常客,不過,他多數都是與科爾維亞單獨進行一些公事上的密談,而費爾他們卻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些事。
他們大概也是明白,有些事,並不是他們可以涉足的,所以,雖然生活在同一個院落里,但活動卻明顯地分成了兩個,不,或者應該說是三個部分。
費爾他們仍然過著自己的佣兵生活,靈菲和科爾維亞偶爾會同他們一起執行任務。
科爾維亞這兩年大概算是眾人當中最忙碌的一個了,或者說,之前因為靈菲的原因耽誤了一些事,所以可憐的他必須要補回來。
海蘭絲和阿克萊斯等隱世家族的人也都不間斷地跑來過幾次。
而前者顯然對于那個極北之地的雪蓮般的男子隱隱有著不小的怒火,這個甜美的嫻雅少女曾經柔柔地笑著「呵呵呵……北方……呵呵呵……居然有人敢在姑女乃女乃的地盤上撒野?好!好!好!真是好極了……嘻嘻嘻……」
猶記得當時同樣是炎炎夏日,阿克萊斯等人卻抽著嘴角,渾身直發抖……
而靈菲,對于科爾維亞的事,並沒有過多地插手,她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而最重要的無疑就是修煉,兩個三年之約已經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當然,仿佛默契一般,科爾維亞也很少向她提及自己那邊的事,但靈菲卻並不擔心什麼,因為她知道,需要她了解的事情,他一定會告訴她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幾人之間三種不同的生活卻並沒有形成任何的隔膜,反而隱隱地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因為黑發黑眸的淵源,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靈菲卻成了保命堂的常客,當然是不需要排隊的。
而這,大概也正是基雅今天會出現在這里的重要原因。
基雅看著面前那個仿佛將所有炎熱酷暑隔絕在外的清爽自在身影,不禁怔怔地愣在了那里,就連她自己都恍惚覺得身上好像涼爽了很多。
靈菲輕飄飄地落在了基雅面前,身後的小樹和秋千仍然自在地擺動著,沒有隨著她的起身而有一絲異常的表現。
有趣地瞥了一眼仍然怨念十足地瞪著自己的露西,靈菲眨眨眼楮,像一縷清風一樣徑自從兩人身邊飄過,「走吧。」
「啊?」基雅一愣,走?
靈菲沒有回頭,淡淡的聲音隨風飄進了基雅的耳中,「你來,難道不是因為蘇菲亞有事找我?」
「哦?哦!」基雅一愣神,終于記起了自己的初衷,急急地低頭跟在靈菲的身後,欲言又止,不知道是想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想問她為什麼不問自己來這里的原因。
「哈,靈菲!你居然不理我?」露西扭著小臉兒,瞪著眼楮,沖過來一把抱住靈菲的胳膊,嬌小的身體直往她身上湊,相比起乘涼消暑,她那惡狠狠的樣子更像是要把身上的炎熱傳染給靈菲。
基雅看著露西的舉動,神情有些古怪。
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與露西她們打成一片,但在面對這位小姐的時候,卻怎麼也無法像對其他人一樣,直接稱呼她「靈菲」。
基雅曾經想過,是否是因為這位小姐身上無形地散發著一種與蘇菲亞小姐相似的氣質,使得自己永遠只能高高地仰視?
所以,每次看到露西他們對待靈菲那樣隨便的態度,她心里都會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覺。
其實,這也是一種必然,同一階層的人才會產生同等的友誼,尤其是在以實力為尊的卡桑大陸,當初,露西他們與靈菲相遇的時候,靈菲正處于人生的最低潮期。
那時的靈菲,雖然有著高絕的實力,卻同時擁有一顆同普通人一樣孤寂脆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靈,這才有了他們可以同甘共苦的機會。
而即使如此,當靈菲實力展現,面對強大的敵人毫無畏懼的時候,露西他們的心中還是產生了極大的震撼和些許隔閡。
當然,這些也都隨著他們之間長時間的近距離相處而消散地無影無蹤。
對于此時的露西而言,靈菲就是靈菲!自己的朋友!
而這些都是基雅所無法體會到的。
靈菲就這樣隨意地拖著一條叫「露西」的無尾熊,從容地邁進保命堂,對于一路上的行人和正在排隊的病人們集中過來的目光毫不在意。
不過,好在蘇菲亞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保命堂屋內居然非常涼爽,露西終于大慈大悲地放了靈菲一馬。
當靈菲踏進里屋,瞥見床上的病人時,眼中倏然閃過一道異色,輕聲對露西說了一句「跟在我身邊。」,就伸手拉了她,徑自走到里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著正在診治的蘇菲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