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最終促使南嶺苗疆人會在一夜間消失的理由。「
我停頓了幾秒後低語道。
翠兒失聲問︰「姑娘，用的是什麼毒計？「
我站起身，俯子看著沙盤中已經被我作出了標記的地方。
我伸出手指在上面的幾處地點比劃給翠兒看。
「湖國皇室事前進行了秘密的布置，並且封鎖了南嶺連通外界的要道。「
「南嶺邊陲一邊是接壤岐山。「
「另一邊靠近連通龍海的大江，但是有山岩阻擋。「
「朝廷在那一片用炸藥炸開阻隔江水的山石，才導致南嶺一夜之間被江水沖毀。「
翠兒怔怔看著我道︰「真是毒計啊。」
「是啊，還付出了連坐的代價。」
「此話怎講？」翠兒的眼光直視著我追問道，「姑娘指的是什麼？」
「我說的連坐，不是一人犯罪家中人連坐的意思，是指地勢。」
「翠兒，我跟你說過，西南陲原本也是有幾座小城的，可惜啊，很可惜，他們的地勢要比南嶺更低。」
翠兒驚惶道︰「那里的人也沒能逃月兌這次浩劫麼？全部沖毀了？」
我嘆了口氣，表情凝重，語調干澀道︰「是這樣的，沒能逃開。「
「你要知道，這些行動都是秘密的，根本不會有人來通知那些無辜的人，危險快要來臨了，該轉移了。」
「誰會給那些無辜的人知情權？朝廷麼？」我冷笑道。
「因為那一次人為的消滅，導致西南陲的地形發生了變化。」
「龍海連通的大江淹沒了南嶺跟西南陲的部分區域，之後的兩百年間，有人遷移到西南陲，但是現在的西南陲指的是要比原先更靠北的那塊區域了。「
「那幾座城，城里的人，都已經永遠湮沒在江水之下了。」
「這是我的師兄，你的主上。他寫的長信的全部。」
我終于說完了，靠在椅背上跟翠兒交互目光。
看見她很惆悵的模樣，我安慰道︰「翠兒，你也不用太難過，這些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只不過，朝廷的史官是不會如實記載到公開的冊子中去的。」
「那些逝去的生命，無辜的男女老少，早已經化為了枯骨。」
「你要知道，很多時候，撰寫歷史的文人都只是為了當權者服務的。他們要的歷史，往往是掩蓋了真相之後的歷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可惜那些匍匐于權勢面前的文人，早就沒了該有的風骨。」
直覺這些道理跟翠兒說有些過了，我不再深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姑娘，那這些事。主上是從何處調查得知的呢？」翠兒看著我問。
「師兄自然會有他的渠道，更何況一次這麼大的行動，總有參與者會透露些口風出來，最關鍵地方還是在于時間。」
「兩百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若是幾千年下來，歷史未必還能還原一份真相，但是兩百年，相對來說還不算太難的。」
「何況，人在做，天在看，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笑意涼薄道。
「師兄停留在南梁皇城是有他的打算的。雖然不能改變整個進程跟大的方向。因為湖國出兵西南陲是遲早的事情，但是他能在中間設置些羈絆也是好的。」
我嘴邊掠過一抹淡笑，與其說是對著翠兒說的。倒更像是我的自言自語。
翠兒拿起繡繃，繼續繡著那一塊裝點著荷花的帕子，聞言詫異的道︰「這麼說起來，還真是下作啊，當初為了滅苗疆人，大水淹了那麼多無辜的生靈。「
「好不容易兩百來年修養生息，北面再略有些起色了，那幾座無名的小城總有點規模了吧。」
我接話道︰「這個時候，朝廷又想起來了，打算再將它們收入囊中。」
「翠兒，湖國跟焰國的交戰，其實是兩敗俱傷的，任何一方都沒能撈到什麼好處，當然若說是損失，焰國還更大一些呢，至少軒轅靜雅的死是導致焰國政權旁落的關鍵因素。」
我沒有跟翠兒說的是虹洞崖那塊的秘藏整個都被虹江吞沒了，憑這個時代的人力物力再不可能發掘出來。
戰爭，湖國皇室計劃在西南陲將要發起的這場戰爭，在他們看來是斂財的好手段，一方面可以借由擴充軍需為理由征斂更多的賦稅，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揚一揚國威。
可惜，他們沒有算到雪鷹那步棋，但是我跟師兄已經打算在了他們之前。
我倒要看看，湖國皇室怎麼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把這堆事先放一邊，我抬頭看著正在繡花的翠兒，看見她的手中飛針引線在那個繡繃子上勾勒圖案。
我忽然出聲道︰「翠兒，你繡的這塊帕子是給我的麼？「
「姑娘，是啊，「翠兒朝我笑笑，」還差一些，明天就能繡好了。「
我走到翠兒的身邊低頭看那一幅圖案，翠兒面上紅了紅道︰「論起繡花，奴婢實在是及不上園子里的另外幾位姐姐。「
我無奈的看著她低頭的表情道︰「你又來了，我跟你說過好多回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方方面面都是拔尖的呢？」
「你有你的擅長，已經很好了。「
「翠兒，你該更加的自信一點，將來你還得獨當一面開鋪子呢。「
翠兒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眼神中帶著幾分惆悵跟惘然道︰「說是這麼說，姑娘也跟奴婢說可以，但是真要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何況奴婢……奴婢不過是園子里的一個丫鬟。「
「萬事當然開頭最難，你有想法，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不過，也不著急在一時，計劃已經有了，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慢慢完善這個計劃。「
「機會都是給準備好的人的。」
「當能遇上恰當的時機，你的鋪子一定能順利的開起來。「我拍了拍翠兒的肩膀道。
翠兒眼眶一紅，對著我露出笑容︰「每次姑娘這麼說的時候，奴婢有種錯覺，好像那鋪子已經開起來了似的，可是奴婢回頭想想，哎，還是一個空想的事情。「
「誰說的？「我看著翠兒笑意恬然道，」你知不知道這次南梁皇城我師兄派來的信使送的是什麼？「
翠兒看著我，眼楮眨了眨道︰「知道啊，奴婢剛才不是一直在跟姑娘討論那些事麼？姑娘也說了南嶺消失的真相，還提到了西南陲那塊地方的變化。」
「主上寫的長信的內容啊。」
「你又說對了一半，」我笑道，「翠兒，其實這一次，我之所以要信使趕得那麼急，是因為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原本我還擔心沒那麼快回復，也擔心師兄會很忙，顧不上。」
「幸好，我擔心的問題都沒有出現。」
我轉身回到桌旁，拿起了放在書桌上的那個匣子，把上面擱的信移開，將底下的另一封信取了出來。「
翠兒聚精會神的看著我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依舊很迷茫。
我拿過那一封信，雙手鄭重的交付到了翠兒的手中︰「你先看看。「
「難道，這信是主上給奴婢的麼？「翠兒接過，有些難以相信的問我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總之和你有關呢，「我笑著點頭，」快打開看看。「
翠兒打開了信封，待看清里面的內容，她的眼神剎那間亮了，隨即又暗下來。
我觀察她的表情，走近幾步，隨手奪過那一張紙，幾下就撕成了碎片。
「姑娘，「翠兒驚呼道。
「我是想離開岐北的時候你願意的話，就帶你一起走。」
「在走之前，我覺得把這件事辦了是最重要的。「
我笑看著翠兒道，」你從今以後，就自由了！「
翠兒怔怔的看著我，眼淚忽的涌了出來，她撲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我，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啊，這是最值得開心的一天，「我揉揉她的長發，安撫的拍著她道，」我真心想留住一個人，從來不屑于靠這樣的手段。「
「你是自由的，無論哪天你要走，也都是可以的。「
「奴婢不走，奴婢這一輩子都跟著姑娘，跟定了！「
翠兒抬手擦拭著眼淚。
未幾，她慌慌張張的放開我，連聲說︰「弄髒了，弄髒姑娘的衣服了。「
「沒事，「我笑道，」弄髒了也是你在洗的啊。「
……大街上車水馬龍，我跟翠兒穿著男裝走在岐北最繁華的街頭。
沿路看到街邊鋪子里的貨物琳瑯滿目，我倆左顧右盼。
「姑娘，「翠兒才叫了一聲，我就拿扇子拍了下她的肩膀，」改口。「
「公子，公子，「翠兒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方才沒改過來。「
「以後在路上，你可要記得別說漏了嘴啊，到時候，我們還得改進下裝束。「我側頭看了翠兒一眼道。
「我們要去哪里，您想買吃的還是玩的？「翠兒問我。
「都不是，吃的，玩的，師兄的宅子里該備齊的都有，我今兒出來，還有正事要辦。「
我瞟了一眼熱鬧的街道，看著前方交錯的幾個路口，有些困惑道︰」翠兒，你知道去利通行怎麼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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