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來來往往盡然有序的人流,看得出來這一次地震誠如雲楚說的那樣,方,邵兩家所在的益州城反而是影響最小的一處。
我跟雲楚站在城門口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道︰」先走走。「
進城兜了一個小範圍的圈子,接連經過的兩條街上,若是仔細看,還是能辨認出震後的痕跡的,奇怪的是,連這一帶的房屋損毀程度也大大低于雲楚的預計。
我跟著雲楚兩個人在城內四處查看了一番,我忍不住對著他道︰「你發現沒有,之所以影響小是因為這里的房屋結構跟城主府所在的地方有些不同。」
「這里的房屋大量用了木料,我看下來,很少用到石料。」
「但是我不懂啊,這樣成片的木結構房屋,要是失火又該怎麼辦呢?」
歇腳的時候,我坐在茶攤上壓低了聲音跟雲楚討論我的想法。
旁邊坐著喝茶的老伯打量我們一眼,笑著接話道︰「小姑娘,你們是從外地來的?」
我回禮點了點頭道︰「老人家好眼力。」
他擺手道︰「哪里啊,我是听到你們正在說的話才知道的。」
「小姑娘,你說對了一點,益州城的確都是木結構的房屋居多。」
「嗯,我逛了兩條街,發現還真是那樣的,有什麼講究麼?」
「益州城向北去,那里有大片的樹林,出產上好的木材,所以因地制宜,這里的人幾代都是喜歡蓋木結構為主的房屋,比起用磚石的好處,一則成本低廉。就地取材的。二則麼,益州一帶有個說法,每隔幾十年可能就會有地震。所以啊,這一點是生活在這里的人都知曉的。」
「還有這樣的說法?莫非是益州縣志里頭記載的?」
「這種說法幾乎就是代代相傳的。益州人的祖上,有些是以前的南嶺一帶遷徙來的人,所以這兒的百姓特別相信這些祖上流傳下來的說法。」
一起坐著喝茶的老伯語調平靜,我听在耳中卻是一震,怎麼在他說來似乎都不閃不避,不需要隱諱似的。
岐北人說起南嶺一帶的傳聞幾乎色變,而益州城里的人居然是這個反應。
雲楚低沉淡然的道︰「不用覺得奇怪。是他們的祖先,說起來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況且已經傳了很多代了,究其根源罷了。」
我喝了一口茶,對著老伯道︰「您剛才說我講對了一點。那麼另一點呢?」
老伯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之前說的火患的問題,不妨看看那邊?」
他順手指了一指,我順著他的手勢方向看過去,什麼都沒發現啊。
院子角落的一端,隔著一個碩大的木架子。上面分割成了幾層,里頭還裝盛著不少曬干的野菜。
我眼神狐疑的再看了一眼,不由得問道︰「老伯,那里不是個木架子麼?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茶攤老板剛送走一撥客人,走過來接話道︰「小姑娘。你跟我走過來看看。」
我起身跟著他,一路走到屋角查看。
茶攤老板只是用手輕輕一撥,木架子居然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圈,露出底下碩大的一口水池子。
「啊,」我吃了一驚道,「原來上面的架子是為了蓋住這個水池子啊。」
再仔細觀察,我有了更加驚人的發現,因為這池子里的水竟然還不是死水,而是有數根長長的空心竹管通到這個池子里來的。
這簡直跟現代的自來水有得一拼了!
「雲楚,你快過來看。」我興致盎然的笑嘻嘻喊他。
他走過來,蹲下看了一眼水池勾起唇角道︰「這個設置很不錯。」
「對啊,可是這益州城的地勢也得是行得通才可以啊。」
茶攤老板解釋道︰「整個益州城,其實不是建在平地上的,而是建在一處斜坡上。」
「當初建造這座城市的南嶺祖先們,將高山的泉水引入整個城中,沿著城里的街道分布埋下水管,因此每家每戶喝的都是山中的泉水。」
「只需要自建一個水池就行了。」
「小姑娘,你說的火患,每家每戶都不缺水,哪怕有些小火,水一澆就能撲滅了。」
雲楚站起身環視了一眼道︰「小菱兒,還有這里的房屋並不像西南陲門戶一般接續不斷,成片的建造。」
「每家每戶之間,都有條窄巷隔斷。」
「想的真是周到。」我夸贊了一句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借了你們祖先的光啊。」
歇息了一會兒,就要在城中尋找一處客棧落腳了。
剛走出茶攤幾步遠,身後的那位老伯喊了我們一聲。
「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住的地方?」
我回眸道︰「老伯,我們想找個干淨的客棧,不要沿街的,安靜一些的。」
「那是正好了,我有個佷子就在西街上開了個客棧,挺大的呢,你們要不要去那里住?」
西街?我直覺反應不符合雲楚愛靜的個性,老伯看出了我的猶豫,笑道︰「客棧分前院後院的。」
「後院的客房跟街道整整隔開一片花園,保證一點兒都不會吵到。」
「那敢情好啊。」我拱手道,「勞煩老伯您替我們帶個路啊。」」兩間房!「
沒等雲楚有反應,我一進了店堂門直接從身上掏出錢來遞給了掌櫃的。
掌櫃的愣怔了一下,笑道︰「小姑娘,我們這兒沒有這樣的,都是先住店吃飯,臨走時候才結賬啊。」
我鬧了個紅臉,心說還不是為了想跟某人隔開,我才那麼要緊的付錢。
坐在店堂的一角,四方的桌子前,掌櫃的讓人替我們上了一壺茶,我加點了三個清淡的小菜。
雲楚手撐著下頜,一直在打量我,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終于按捺不住道︰「你看什麼啊,都好半天了。」
雲楚蹙眉思索了一下道︰「我是在想,小菱兒幾時變得那麼大方了,跟我一塊兒出來,居然還有主動掏銀子的時候。」」地震還能改變性格麼?「
我正夾起一筷子蕎絲往嘴里塞,听他一句話,險些沒噎住。
雲楚失笑看著我狼狽的樣子,搖頭道︰「該等你吃完再說的。」
我好容易咽了下去,灌了幾口水沒好氣地道︰「你太過分了,掏錢還被你嫌,我以後跟你出來,就一直混吃混喝好了。」
我瞟了雲楚一眼,見他不動,我也放下了拿起的勺子問他︰」這菜還是不合你胃口麼?「
「我待會兒得去問問掌櫃的,能不能借用下廚房。」
「不用了,」雲楚終于動了筷子,我看著他吃藥般的吃下去幾口素菜,感慨道,「人生樂事統共也就那麼幾件,其中吃就佔了一件。」」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人生樂趣少了很多。「
雲楚放下筷子微微一笑道︰「小菱兒,你也說了有幾件呢,所以無福消受美食的,自然還有別的樂事。」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下定了決心道︰」遲早能結束這樣的日子,到時候到時候我一定得替你好好調理,哪怕這一件樂事,你也不該是缺席的。「
用力將門栓插上,我費事兒的搬來了一張大桌子頂在門上。
清洗干淨雙手,我坐下來,打開了隨身帶著的傷藥瓶,里面的藥粉所剩無幾了。
我心中思量,等明天得一早出去一趟,到藥鋪抓點草藥配制。
月兌衣的過程,每一回都是煎熬!
好在住進客棧,總比路上的時候好得多了,也不需要躲避著雲楚上藥,現在各人一個房間,我就不用擔心被他發現了。
正往傷口上敷藥粉,外面居然響起了叩門聲。
我只能中斷,忙不迭的開始穿衣服,一邊回應道︰「是誰?」
叩門聲突然停止了,我急起準備去查看,擱在桌邊的藥瓶順著床沿一溜的滾了下去,落在床前。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藥味,雲楚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來︰」小菱兒,開門。「
忙亂的將頂住門的大桌子搬開,我額頭上汗都出來了,回身掃了一眼房內,一腳將藥瓶踢到了床底下。
來不及了,只能一會兒再打掃!
看著藥瓶滾進了床底下,再看不見,我才起身去打開門,雲楚站在門外道︰」你怎麼這麼慢?「」我很困啊,有很重要的事麼?「
我眼神憊懶的看了一眼雲楚道,「好不容易有個客棧睡了,能不能休息一晚再說啊,因為你,我都折騰幾天了,很不方便啊。」
雲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幾分戲虐地道︰「這話很有歧義,什麼叫因為我,折騰幾天了,嗯」
說歸說,他仍是淺淺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來柔聲道︰」用水化開了,手放進去浸泡半個時辰,等傷全好了,也不會留疤。「
我接過來,將雲楚往門外推了推道︰」我知道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啊,明早我們再去城里轉轉。「
益州城的第一夜,客棧,我將雲楚給我的傷藥包打開,放下簾子,重新開始上藥,一件件衣服順手月兌下來放在枕邊。
我抬手剛剛拿起藥瓶,驟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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