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時間緊,我要做的事情急,即便是這樣,我還是看清了那個眼熟的背影。
在洵陽街頭听聞遲來的征兵令還沒讓我多麼震驚,遇上這個人則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果真是人生處處有意外麼?
這個人,如今的時刻,難道不是應該在北地大營,寸步不離的跟著女帝麼?
一個念頭驟然從我心中浮起,包下天香樓的那位貴客
我望著背影離去的方向,困惑不解的站在原地。
要真是那樣,實在說不過去吧。
女帝的心思未免也太不可捉模了,局勢吃緊,居然會在相隔北地大營千里外的洵陽現身。
等等!我一定是想岔了!
我站在原地,日頭照在身上帶來幾分暖意,洵陽城中彌散的霧氣漸漸消退,人群,小樓都顯出山城原來的面貌,然而我的眼前卻好像無形中被阻隔了視線,看不清這意外相遇背後的文章。
那個背影走得匆忙,匆忙到顧不上看我一眼,看情形倒像是真的有很著急的事情要辦。
多想無益,我轉過另一個念頭,于是轉身快步進了店鋪的大門。
櫃台後,藥鋪的掌櫃大約五十多的年紀,穿一身干淨的青色衣袍,雖然頭發花白了,然而梳理得一絲不苟,讓人一眼望去,便生出干淨整潔的印象。
他正低頭翻閱著賬本,藥鋪大清早的生意還沒那麼熱鬧,所以我進了店,暫時是唯一的客人。
掌櫃的衣著整齊。藥鋪的風格也很明顯,藥品陳列同樣整齊,放各種藥材的木櫃子都擦得發亮,看上去是個整理井井有條的店鋪,顯示出主人花費的心思。
走進店鋪。見到這樣的內景,任憑何人都會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我想起門口遇見的人,在掌櫃的迎上來的時候,忍不住想問問,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我找不出恰如其分的語匯來問啊。這讓我為難。
再說那人的身份
我默默地嘆了口氣,問店里要了紙筆,執筆蘸了墨水,在紙上寫下我配比的方子。
也許是年紀在外人看來實在太年輕,我沒忘記沿途上跟茶葉店女主人。那位趕車人的對話!
她跟我說過的,洵陽城中的大夫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所以掌櫃的看到我親筆寫方子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也在情佬。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瞬間想好了詞,淡淡笑道︰」掌櫃的,這是我家中老人留下的方子,我想抓齊上頭的幾味藥。「
我不想透露出我本人就是大夫的細節,非常時期。我總覺得小心謹慎些為上。
之前,在虞北的經歷告訴我,戰馬養死了。不夠會在草原上臨時湊數!
焉知哪天會不會少了軍醫,也拿臨時經過的人來湊數!
掌櫃的表情釋然,提到家中有老人,留下一些民間的土方子沒什麼可奇怪的。
出于職業本能,他接過我寫好的那張紙的時候,還是飛快的瞥了一眼。
乍看之下。他愣了愣道︰」小公子,你寫的這個方子卻是醫治什麼癥狀的?「
我目光一凝。心說你問的這麼坦白,我要怎麼回答啊。我告訴你是用來易容的方子麼?
我只能一笑道︰」家中老人留下的,時間長了,我也不太清楚,是我家人讓我抓藥的。「
掌櫃的問過之後,沒有深究,雖然答案不太理想。
因為他看過上頭的藥名,新的問題出現了。」小公子,不瞞您說,剛才有位客人來過,你上頭列的這幾味藥,「掌櫃的語氣停頓,手在寫著工整字跡的紙上劃過,點給我看仔細,」這,還有這,以上幾味藥都被那位客人買光了。「
「不知你進門前可有遇見?」」但你不用擔心,幸好,我們藥店進貨采買的管事已經在路上了,算算日子,「掌櫃的掰手指道,「大概明天早上就到。「」你明早再來買可好?「
聞言,我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追問了一句道︰」掌櫃的,您說什麼?「」剛才來的客人,是買走了這上面的幾味藥?「
我重點了一遍,得到確定的回答,頓時愣在櫃前。
我先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只光顧想著那個人的身份,卻沒細看她身上帶著的東西,現在被掌櫃的一說,我再回想,的確是背了一個大包袱。
她要買這幾味藥,用途呢?
尤其是我在配比中用到的某一種冷門的藥,這世上難得會有人一下子采買那麼多吧。
我左思右想,繼剛才對她出現在洵陽城感到困惑之後再一次陷入了迷思。
出于無奈,我只得匆忙點了另幾味藥,少了關鍵的部分,易容的效果大約是差強人意的,但是在路上,哪怕拙劣點的掩飾也比一覽無余強些。
藥不夠,還能用衣飾裝扮來湊湊!
勉強湊齊了我要的東西,盡管有些不如意,我還是小心翼翼的將藥包起來,系成一個小包袱背在身上。
付了掌櫃的銀子,我臨出門前,忽然想起,便折返回幾步問了問掌櫃的那位客人可曾見過,是什麼地方的人。
其實,這只是借口,不過是想旁敲側擊的打听一下剛才藥鋪中他們間的對話而已。
掌櫃的倒是很坦白,說那位客人從未見過,但瞧著似乎身份不一般,買齊藥之後連銀子都付的整數,都沒要找的錢就匆忙離開了。
听他說起的,似乎還有個車隊在等著他。」車隊,「我震驚道,」可曾說了是要離開潯陽城的,今日要走的?「
掌櫃的雖然好耐心,但是回答了這麼多已是例外,此刻我再問,他搖搖頭示意我不清楚。
我腳步緩慢的從店門口出來。
看看天上的日頭,這個時候,季九大約剛好采買完路上需要的干糧,得了我的囑咐,現在應該是走在去茶葉店的路上。
我腳步順著那條巷子的方向移動,走出一段路之後,忍不住越來越快,最後一路小跑起來。
到了巷子門口,見到茶葉鋪子,可是我卻沒有停留,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吸引著我往前面的方向繼續跑去!
天香樓下,我沒在門口見到等候的客人,倒是見店里的伙計們進出忙碌。
搬椅子的搬椅子抬桌子的抬桌子!
我走進去,拉住一個店里的小伙計詢問。
他打量我一眼,笑道︰」你晚上再來吃飯吧,店里要整理,你沒見到門口豎著的牌子麼?「
我才沒來得及細看什麼豎著的牌子!
我語聲有些急切,因為來的時候,我在石橋上看到酒樓上二層的那些遮擋視線的紗幔全部都沒了。
小伙計听完我問的,拉了我一把,小聲道︰「這事情有些怪,掌櫃的也不讓多說呢。」
小伙掂量著手中的銀子,在店門外的樹下跟我簡要說了幾句話。
「你猜得很對,樓上包下整層的客人剛才走了,現在應該已經出城門。」
「我見到他們來的時候的馬車,都是西蘭百里挑一的好馬,趕路必定很快。」
「你是想看看那位貴客的真容?」小伙計忽然有些好笑的掃了我一眼,低聲道,「店鋪里的人都在議論呢,掌櫃的還換上跑堂的衣裳,借著送菜的檔口去探一探。」
「結果」小伙計買了個關子,我急問道,「結果如何?」
「被人家的帶刀侍衛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那位貴客的真容壓根沒見到。」
「不是說,一行人麼?」我猶豫的問,「听說有一隊的人啊?」
「貴客只有一位,誰也沒能見到。」
我心頭一震,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接著听到小伙計不無遺憾的道,「陪他來的那位據說是國都的官員,店里好幾個人都見過。」
「身手極好,一看就是」
再有幾句話,我都听不太清楚了
沿著老街往回走,走到半途,卻見到季九往我這邊走過來。
他在石橋下攔住我道︰「剛才在店鋪里跟那位茶葉店女主人說話,正聊著,還沒買茶葉,她說見到你從門口跑過去,我還不信」
「你這個時候怎麼有閑到了這里?」季九隨意問了句道,「小林,你跟我一起去店鋪看看,她家茶葉種類多,既然帶著路上喝的,我挑了一包我喜歡的,你也看看去。」
「隨便的,」我心不在焉低頭悶悶的道,「你看著辦就是了。」
「小林!」季九提高了聲音,目光凝結在我臉上,出言提醒道,「對外的稱呼,你可是我弟弟,不想女主人起疑的話,還是跟我走一趟比較妥當。」
我心事重重的回了一句︰「好。」
在客棧退了房,我跟季九來洵陽的時候幾乎是沒有行李的,除了他賣馬換來的一點干糧跟銀子外。
如今要再上路,身上多了兩個包袱。
干糧跟剩余的銀子都在季九那里,他付完客棧的錢,清點了一下道︰「需得去城北問問,雇輛車到下一站可夠?」
「若是不夠的話,還得沿用老法子,好在洵陽到國都不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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