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過了彎道口,便駛入了金雞嶺一帶。
這里原是國都城通往溪口鎮的路,來往商旅大多從金雞嶺的主道行走,一是路況相對要好些,少了野獸出沒。
二是沿途有幾家可供留宿的驛站,在路上有個相對安全的停留地。
但是也有例外的人,比如眼前的馬車。
還有,幾日前經過的那一列隊伍。
這些人都是另闢蹊徑,走了金雞嶺中少有人煙的岔道。
車夫從國都城出來直到跟藍衣人早先派來的隱衛隊伍匯合上,在崇山峻嶺間也耗去了不少時間。
他走得艱難,心底難免月復誹那個黑心的主上,放著陽關大道不走,偏偏要挑這冷僻的道路。
他卻是不知,此為藍衣人跟另一撥人馬在溪口鎮達成的協議。
兩邊雖然目的略有不同,但是本著大體相似,細節差異的宗旨,還是在友好平和的氛圍里順利達成了口頭上的約定。
互不干擾各自的勢力,故而藍衣人命隱衛直接繞開了金雞嶺主道,該走小路,也算是方便了對方。
傍晚時分,憑著豐富的經驗,車夫終于跟隱衛的隊伍踫面了
我怔怔站在那架碩大的屏風前一動不動看著,努力回想腦海中關于上頭繪制的山水長卷的印象。
我睜大了眼楮,視周遭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看客為無物,看得這麼專注。早有伙計遞了消息,連店鋪的主人都驚動了,悄悄從里間出來。
對于字畫上的造詣。我實在沒法跟雲楚相比,但是我堅信一件事,就是真正美的東西,是哪怕一個門外漢都會被打動的。
讓人一見到就會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住,想看多一眼,再多看一眼!
宮中那一架畫屏上出自前朝大師的作品便是很好的佐證了這一點。
當我在看到疤臉男修復的時候,不夸張的說。整個人都沉醉其中。
足足觀察了一刻鐘,我連屏風上的邊角落都看過了,轉而觀察屏風的架子。
最後。我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
這不是真品,幸好不是!
雖說仿造者的技藝高超,贗品終究還是贗品。
不能說眼前的東西不美不好,只是因為珠玉在前。若是兩架屏風同放在一處比較。高下立現。
我也慶幸這店鋪內放置的只是個贗品,若是真有機會從宮中流出,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不知多少人要擔上干系!
店主是個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在我觀察屏風的同時,他也跟周遭的幾個客人正談論著眼前這件東西。
也許是我觀察的時間太久,他們也一直在留心著我的舉動,此刻听到我的嘆息聲,店主率先走過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的神色道︰「鄙人的店內,此架屏風為最珍。「」不知姑娘對這件前朝大師的作品有何見解?」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你為何站在屏風前嘆氣?」店主看著我問道。
「店主。「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冒昧問一句,您這件東西,是從何處找到的?」
「據我所知,前朝大師留下的作品極少,只怕整個國都城乃至整個西蘭都難得一見。」
這不是廢話麼?要知道憑女帝的財力,我在宮中也未曾多見一幅那位大師的作品。
物以稀為貴,疤臉男仰仗著手藝,能修補珍品的手藝才在宮中如魚得水啊。
店主听完,無聲地張了張嘴似乎在考慮要怎麼回答我,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理她作甚?「圍觀客內有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目光一冷,無言的看著他。
那位衣著華麗的客人眼珠子轉了轉,沖著我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對上我的眼神,面上的表情更是不悅,他對著店主很是不滿地道︰」掌櫃,她一個黃毛丫頭,壓根不曉得從哪里跑出來的,哪懂鑒賞珍品!「
「何必跟她廢話!」
我皺了皺眉,有心要說幾句,惦記著宮中回去的時辰,還是壓下心中的不滿,悄悄往店門口走去,剛走到門外,已經听到店內的人正在談論這件屏風的價格了。
我想了想,選擇到了隔壁的一家鋪子,看看里頭售賣的文房四寶。
我把店鋪內架子上陳列的筆硯,細細看了一遍,卻沒有在任何一處停留太久,店內的小伙計也不上來打攪,眼光留心著我移動的腳步。
看樣子要等我看中了哪一件,拿在手上的時候,他才會順勢上來問詢。
不久之後,我側過身瞥見店門口走過那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原先跟我嗆聲的那一位,他身邊的家丁翼翼搬動著那一架屏風,上了街邊樹底下停靠的馬車。
馬蹄聲遠去,我從店里出來,隔壁那一家居然打烊了,天色未晚,這麼早的時辰就關店,多半是因為做成了這一單大買賣。
店主志滿意得的聲音隔著門洞都能听到。
「明日去跟老九說一聲,「店主對著店內的伙計道,」讓那位畫師再依樣畫葫蘆制作一架。」
話說到這里,他忽然改了主意道︰「不行,還是等過些時日,雖說那位客人也非國都城的人還是改為制作大師的另一件東西。」
「剛剛才出手的,總要避嫌。」
我听得清清楚楚,整個對話一字不落都到了我的耳中,拋開心內纏繞的思緒,我再次嘆了口氣,慢慢沿著長街往西蘭皇宮的方向走。
人家一個願買一個願賣,自有冤大頭跟不了解真相的人喜歡花錢。我何必去摻和,但是造假的就是造假的,不管給自己找出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我眼里始終是個笑話。
能造出剛才那件東西的工匠,也非泛泛之輩,若是將心思用在正途上,假以時日,超越前朝的大師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為我听疤臉男說起過,那位大師畫下這一幅長卷的時候也年近古稀了。
腳步在長街上慢慢移動,一點一點接近了宮門口。只要在前方側轉一下,就是早上我出來的那一扇門了。
已近傍晚,長街上來往的人也少了許多。一眼望去,此刻的街道跟擠得水泄不通的市集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中忽然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
這念頭太可怕。讓我在瞬息間震驚不已。
要說剛才那一架屏風只是個小插曲。關于真品贗品之爭,每一天每一刻,在整條長街的店鋪中,怕是都會上演,在商言商,這算得了什麼呢。
東西會有假的,那人呢?
我霎時停在了原地,看著遠處氣勢恢宏的宮殿。臉色都沉了下去
待听清楚是國師大人召見,青芷不禁往後退了一步。端詳著墨言的神情,察覺不到異常處才低聲問︰「可知所為何事?」
墨言搖頭道︰「我不清楚。」
院內正在忙碌的幾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甚至連在樹下專心繡花的谷蘭,聞言都放下手中的繡繃子,快步往這邊走。
這個消息對于平靜的小院來說,簡直不亞于投下了一枚炸彈!
墨言瞧著一干人等殷切的眼神,不由得吶吶道︰「總不是壞事,放心。」
青芷在最初的震驚過後,臉上隱隱泛出了一抹紅暈,看著墨言道︰」我馬上就跟你去。「」谷蘭,「青芷招手道,」你將這卷圖紙送去修造處,那邊的工匠師傅昨兒已經來催過的。「
谷蘭趕緊點頭,青芷叮囑道︰」你還記得路麼?「」你只跟著小菱去過一次。「青芷的眼中閃過一抹擔憂道。」記得,記得,管事請放心。「谷蘭回答的語氣十足肯定。」寶善,「青芷見谷蘭接過圖紙就出門了,轉頭朝著院內的另一角落瞥道,」你在這里幫完袁師傅的忙之後,直接去暖房,繼續整理花草,等我回來另有事情。「」我見完國師大人,自會去暖房找你的。「
寶善同樣流利的答應了,青芷交待完底下的兩個人,才重新對上了墨言的視線,這一回,她的眼神平靜了許多,拍拍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裳道︰」你帶路吧。「
過橋就到了蓬萊閣主樓的地界,青芷的目光微微一頓,她愕然見到橋另一頭守候著的人,居然是女帝!
她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想了想,便跟在墨言的身後,到了女帝近前就伏地叩拜。」起來。「女帝的語氣听不出喜怒,語調淡淡的,低頭凝視著她的面孔,嘆了口氣道,」國師若有囑咐,你要听仔細了。「」是,陛下,「青芷不敢將眼神對上女帝,趕緊恭順的應下了,然而她走出很長的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身後冰冷如利劍的光。
那是一種氣場!
跟著墨言進入主樓的院中,青芷方才微微的舒了一口氣,可是接著,另一種更加緊張的情緒蔓延開來,讓她的腿都有些打顫。
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害怕,國師大人召見,只怕整個西蘭宮中,都是極其難得的機會。
誰都知道,他幾乎終日都在蓬萊閣主樓內,難得出去一趟,雖有耳聞,卻也不是宮中的人能見到的景象。
最多瞧見國師大人身邊的侍從墨言趕著馬車經過而已。
青芷興奮之余,也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充滿了好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