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案上擱置的蓮花香爐正燃著。
裊裊飄來淡淡的香氣,聞著心曠神怡。
從駐地到西蘭皇宮,幾次停留,換了地方,這個習慣卻沿襲下來。
此刻,墨言站在院中,對著冬日初升的太陽,垂眸沉思。
听到室內傳來的輕微聲響,他飛快轉身,走了進去
小四作別了墨言,沿著宮內的一條小道走過,直到靠近湖水的一處地方,腳步停留。
比起前些日子,湖面上的溫度更低了。
那些讓宮中人驚艷的葉瓣數量也越來越少。
記得最初看到的那幾天,甚至都出動了侍從前來打撈,然而此刻放眼望去,只有明淨的湖水。
初升的陽光下,小四凝眸望著湖心那座小島,只要是晴好的天氣,從他站立的角度看,還是夠清楚的。
 小四照舊在湖邊駐足了許久,腦中始終在盤算跟墨言說好的事情。
按理說,要傳遞這樣的信息,昨晚真是個最好的契機,可惜天不助,偏偏從外頭來了攪局的人。
確認身份,耽誤時辰,弄到最後都沒能做成最重要的事,只好遺憾的往後拖。
但是人都有種奇怪的預感,小四總覺得,憑那兩個人的淵源,看看幾次三番的表現,很有可能她才是破解這個謎團的關鍵點。
所以才有了跟墨言推心置月復的一席話,也是小四盡力說服墨言將這件事交給他處理的理由。
小四從懷中取出那張帶著他體溫的紙。注視上頭的字跡,想好了第二種策略。
若是連她都無能為力,小四打算好將上頭的字跡拆分打亂順序。分別交給太醫院的人辨識。
只要在這幾日能做到的,他都要盡力一試,畢竟時間不多了。
到目前為止,他都不打算將這件事跟疤臉男提起,但是真到了他計無可施的那一步,還是要如實交代的。
因為疤臉男才是宮內最擅長做這件事的人。
他可以不知其意,但是照樣臨摹下來。還原的筆跡,絲毫沒有問題。
小四在湖畔轉身,沿著小路穿越林子。往麟德殿去,找找他所說的機會
明珠早起的時候,同住的兩個小宮女比她早走一步去了廚房。
恰好是她一個人呆在屋內,趁著還有些時間。明珠鑽到chuang底下拖出那幾個箱籠。仔仔細細翻檢起來。
昨日她可是記得很清楚講衣裳放進去的,可是一轉眼回來,就怎麼都找不到了。
但奇怪的是,她查看過箱子,沒有留下打開過,被刻意翻過的痕跡。
饒是明珠心大,想到這里也覺得有些可怕了!
這代表動手的那個人絕對是個厲害的人物,對方怎麼會知道她的舉動?
難道從接受那件衣裳到丟失。全程都有雙眼楮在暗中看著?!
這麼一想,讓明珠頓覺不寒而栗。
她低聲嘀咕道︰「沒事拿人家衣裳做什麼。又不能拿去穿。」
破成那個樣子,都能丟了!
她翻遍了整個屋子,還是一無所獲。
算算時辰差不離了,明珠走出住的屋子,到了外頭的院中,從架子上將那件衣裳收下來。
模在手里帶了早晨的寒氣,若是再等就來不及了。
連夜洗的,冬天不比夏天,明珠拿在手上,跑到屋內的炭盆邊烘干。
折好了衣裳,她帶著小包袱往昨日約好的地方走去
明珠帶著包袱,等在樹底下,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昨日跟她交接那位才姍姍來遲。」,「明珠迎上去笑臉相對道,」昨夜我洗了衣裳,在屋外頭晾干的。「
她伸手將包袱遞道︰「看看,我仔細洗了的。」
來的宮女臉上神情帶著幾分倨傲,接過包袱有些嫌惡的打開看了看,確實是件已經洗干淨的衣裳,語氣冷淡道︰「行,我拿了,這里沒你的事。」
「,那昨日的事情」明珠討好的看著她,眼珠子一眨不眨。
「行了,誰有那個閑工夫跟管事姑姑提,你今兒很閑麼,還不去當值?」
「謝謝。」明珠趕緊行了個禮,見好就收。
跑出很遠,她才轉身回望了一眼。
停在樹底下,身邊沒有人,四下里安靜,明珠小聲道︰「大家一樣是宮女,就喜歡欺負人,擺架子!」
明珠嘀咕了幾句,忽然身旁草叢間一個影子掠過,緊接著有只蟲子落下來。
明珠嚇得尖叫了一聲,只覺一股涼意侵襲,待定了定神,方看清楚地上落下的是只綠色的蟈蟈。
她一愣,趕緊蹲子細看,那不是真的蟈蟈,不過是巧手編結成的。
莫名其妙地看看,明珠猜想難道是有人專程用來嚇唬她的?這麼幼稚的把戲?
明珠拾起地上的蟈蟈,轉頭望去,小四含笑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她。
明珠頓時咧嘴笑了,走抬頭看著小四欣喜道︰「你怎麼來了?」
小四不,指了指旁邊的樹林,明珠心下了然跟在他身後往里走了一段距離。
挑了個隱蔽的好位置,是小四特意查看地形後選的,外頭的人要是不穿過那邊樹叢,很難發現他倆。
「昨夜的事情該好好謝你。」明珠捏緊了那只草編的蟈蟈,沖著小四笑道,「你想的都比我周到。」
小四搖頭擺了擺手,和善的望著她。
「其實回來的時候,差點穿幫了。」明珠回想昨夜。忍不住拍了拍胸口道,「皇貴君在門口截住我,他要看包裹里的東西。」
「幸好小菱來了。總算打個馬虎眼了。」
「你說,這賊也是很奇怪,小菱的一件舊衣他拿走派什麼用處呢。」
小四看著她,笑而不答,明珠自顧自說下去︰「要是宮女,應該不會,咱們這里都有衣裳。放著自個兒發的新衣裳不穿,去拿人家的破衣裳,實在說不啊。」
「要是侍從。這衣裳又不能穿上身,拿去做什麼?」
「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到底是怎麼丟的,為什麼會丟。」
「你不曉得啊。」明珠壓低了聲音。表情帶著神秘道,「我看過放衣裳的箱籠,好好的,不知道人家是怎麼取的。」
「對不住,我話是不是太多了,你不耐煩听吧?」
小四在地上找了找,對著明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拾起地上的一段枯枝。還是用昨夜里一樣的方法跟明珠「」。
「你幫我一個忙,跟小菱說一聲。花圃的管事,我昨晚見到的時候她還囑托我一件事。」
「跟我說說,我對她講。」明珠立即回應道。
小四搖頭,垂眸「寫」道︰「不是我信不過你,是花圃那位管事特意關照的,只能跟小菱說。」
「我其實想了很多法子,都覺得行不通,所以才冒險來找你,請你幫我一個忙。」
明珠微微遲疑的看著小四,少頃之後道︰「你先說說,到底要我干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跟小菱說,這幾日留心些,花圃的人會找機會來見她的。」
「就這麼簡單?」明珠詫異道,「這算什麼忙,你還特意來找我,就算不說,小菱也知道的吧。」
「不,你跟她講一聲,「小四強調道,」你就說遇見我了,直接告訴她,是我!不是別人。」
明珠听得一頭霧水,卻見小四又提筆「寫」道︰「我擔心嚇到她,萬一人忽然來了,事先打聲招呼,好讓她有個預備。」
明珠站在原地,直到看著小四「寫」完最後一行字,方才站起身對著她告別。
她望著小四循林中小路而去,忽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他是怎麼經過門口那些侍衛的查崗的?
明珠眼中的迷思到了麟德殿主樓內都依然還在
早上,那位面目刻板的宮女又來了一次,還替我送來了一碗湯藥。
我喝了藥,吃完早點,瞧見明珠心事重重的進來,難得瞧見她這副模樣,太陽打西邊兒出了。
我從chuang上起來,整個人精神狀態都好了很多,那股子在身體內徘徊的內力,看起來真是個好東西。
我沒有一次受傷能比得上這次好的速度那麼快。
要不是昨夜里那個意外的插曲,讓我的胳膊摔了一下,今天怕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呢。
「你怎麼了,小明珠,早上挨訓了?這麼愁眉不展的?」我問。
明珠走到我跟前,自個兒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故意道︰「這是皇貴君坐過幾次的椅子哦。」
「啊,」明珠眼楮亮了一下,轉頭看見我眼中促狹的光芒,搖頭道,「別取笑我了,今兒不說這個事。」
「早上還順利麼,那件衣裳她們收下了?」
我比較關心這件事,好歹花了心思安排的。
「挺順利的,也沒多說什麼,但是交接完衣裳,我在院子里頭踫到了一個人。」
明珠想了想,懷疑的目光看向我道︰「小菱,我怎麼就听不懂他說的話呢?」
「你這沒頭沒腦的,至少告訴我遇見了誰,我才能替你說道說道啊。」我無奈看著明珠道。
「我踫上了小四,就是昨晚幫我忙的小四。」
我驚訝的看了明珠一眼,整個宮中我還沒听過第二個叫小四的人。
只是現在這時候,他怎麼會在麟德殿的院中出現?
我微側了頭,目光望向明珠道︰「他是來找你的?」
明珠點頭︰「他倒是來找我的,也不對,應該說他是來找我,托我替你帶個消息。」
「小四說什麼了?」我接著問。
「我就是搞不懂他說的話,奇奇怪怪的說了一堆。」明珠頓了頓道。
「沒事,你將他說過的,原原本本跟我講一遍就行。」
「小四說,花圃的管事,他昨晚見到的時候囑托他一件事,」明珠道,「卻又說不出是何事。」
「小四只說,這幾日花圃的人可能會尋機會來見你,叫你有個預備,不至于嚇到。」
花圃的人?青芷,我听得雲里霧里的。
青芷不是才來麟德殿見過我,雖然是在賀衍之的人全程看著的情況下,但是我從頭到尾都沒看出來青芷還留有後招,有事要找我。
她倒是跟我反復強調了等風頭,總能自由走動的。
「小四還說了什麼?」我思索了一番後問。
「他的確很奇怪,還說了一句話,讓我跟你說遇見他了,直接告訴你,是他!不是別人。」
明珠復述完,愣愣看著我道︰「統共就這麼些話。」
小四出了麟德殿的院子,下一站的目的地卻是沿著宮內小徑一路往西北方向去。
宮內西北角的一座小院內,接連幾天都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作聲。
班主站在院中,望著頭頂那片四角的天空,心中忐忑不安。
進宮是為著宮宴而來的,然而停了幾日,意外得到的消息卻是要往後推遲。
按理說,在宮中吃喝都不愁,也沒有什麼可焦慮的,偏偏班主心中總記掛著白先生的事情。
如今這院內也有個」白先生「,行事做派都讓人看不明白。
唯一的安慰倒是他的戲,選定的唱段居然比那位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昨夜班主前去找他時,竟然在整個院內都找不到他的影蹤,班主擔心得一晚沒睡,臨近天亮,他回來了。
這一夜他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班主曉得這是在宮中,居然能避開門口值守的護衛,神不知鬼不覺的視高牆為無物,這人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他身上有整個戲班子的重擔,如今他手下偏偏有這號人物,叫他怎麼都難以釋懷。
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盯著其余那些班里的人好好將自個兒的活計都演練熟了
我站在窗前,反復想著明珠剛才說的那些話。
越是不明白,越是要冷靜思考。
小四跟我的關系,跟其他人都不同,他今天能到麟德殿來,一定是有目的。」叫你有個預備,不至于嚇到「!」讓我跟你說遇見他了,直接告訴你,是他!不是別人。「
腦海中縈繞著這幾句話,我倏然領悟過來,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莫不是小四在說,昨晚的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