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一直繃緊的神經微微放松,看上蘇泫的目光也更柔和了一些。
「早上出門的時候,咱們這里的人遇到了巡衛隊,听說,听說」
芙話說了一半,神情有點不安。
蘇泫撂下杯子,疑惑的目光剎那掃過她的臉,蹙眉道︰「有話就說,何必吞吞吐吐!」
蘇泫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問︰「幾時開始,連我底下的人都這樣了!」
局促不安的芙定了定神才對上蘇泫的目光輕聲回復道︰「听說巡衛隊的人大部分都到宮宴場地了,人數還不少,但是還留了一小隊人手未到,是皇貴君的意思!」
「哦,」蘇泫有些意外的朝窗外看了一眼,院中清寂,只聞鳥語。
他將目光轉回到芙的臉上,「那群人還是在找尋?」」從昨日到現在,都幾個時辰了啊!「
蘇()泫這個人的性格一貫的不溫不火,難得使人覺察到他情緒波動,語氣听上去十分感慨。
「貴君英明,「芙點頭道,「巡衛隊一直在找,但是听說麟德殿失蹤的小宮女到現在都沒尋找到!「」皇貴君不眠不休幾乎找遍了整個宮禁,找尋的足跡連西南角偏僻的地方都到過。」
芙看著蘇泫小聲道,」到今早為止,仍舊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眠不休!」蘇泫低聲重復了芙說過的四個字,冷冷道。「還真是上心了!」
「走!」蘇泫在房中走了幾個來回,停下望著芙似笑非笑道,「他既然不來。少不得我們得走一趟。「」他是後宮之主,辦事總有主次的。」蘇泫說著說著便收斂了笑意。
「貴君!」芙心中轉過念頭,出言喚了他一聲道,「貴君,您不怕去了麟德殿他不見咱們?」
蘇泫當然明白芙在擔心什麼,麟德殿這幾日的狀況也的確比較特殊。
他思量之後道︰「我是為了宮宴的事情去跟賀衍之商討的,難不成還得給我吃個閉門羹?」
蘇泫凝眸在書房門口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看著芙。臉上神色不明道,「還剩沒幾個時辰了,他總要見我的。」」陛下的意思是將這件事交給我跟他籌備了。既然是這樣宮宴開席前,必要私底下見個面的。「蘇泫語氣肯定的道。
「是,」芙只得低頭應了,跟近蘇泫的腳步。往外頭走出去
將手中的包袱放在林中溪邊的一塊青石上。我慢慢打開,將里頭的東西盤點了一遍。
那身侍從的衣裳馬上就能用到,卻要在做完另一樁事情前。
花了點時間,簡單寫了一個方子,在末尾的地方特意用筆批注了一行小字。
看上去,是藥引的說明,但是上頭另有玄機,一般人瞧見了。不作他想,只有心人才會看出來。
我用自己慣寫的字體。沒有模仿任何人,見過我筆跡的,很容易就認得出來。
吹干字跡,折疊起來,準備就緒,我接著盤點包袱內的東西。
除了一套侍從穿的衣裳,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便是一根質地看上去很一般的玉簪子。
玉石這東西,品級不同價格差距極大,我手中握著的這一根便是非常普通的品種,雕工當然也是普通的。
我從麟德殿出來,身上沒有任何飾物,發間用的那根木簪子還是在花圃的時候青芷給我的。
那次夜半大火之後醒來,我就發現我身上帶的幾乎所有跟我形影不離的東西都沒了,甚至還有
當中細節不容深究,我也無意探究那些失物此刻的居所。
昨晚到現在,我猶豫過幾回,很想問師兄暫借,但是我知道話一出口,我那個月復黑的師兄難免會展開聯想,到了現在的關鍵時刻,我更是一點差池都出不了了!
我有把握潛進西南院找我要的東西,卻沒把握在師兄面前說下另一個謊言。
他比陌生人可怕多了!
思量再三,我還是尊崇本心。
整個計劃到了收捎的時刻,從到西蘭,進皇宮,一步一步走得不算順暢,但是眼下不用再去回頭想那些經歷過的。
往前看,要做的事情,成敗一念間。
我按捺下胸中翻涌的情緒,淡定地將所有用得到的物品整齊仔細,暫時在林中找了一棵樹,藏在了樹上。
等我辦完事,再回來取就是了。
略略在臉上加了點脂粉,簡單的裝扮完成,我出了林子,往蓬萊閣的正門去。
沿路我一直在留心經過的地方遇上的人,宮內的人多數都形色匆忙,根本沒有人在意到跟他們擦肩而過的一個小宮女。
走到蓬萊閣附近的道上,因為是正門,比偏門的路上人多多了。
我拐進樹叢里等了片刻,瞧見有個太醫院的人慢慢靠近,他身上穿的太醫院服飾老遠就能認出來。
瞧著他從我躲藏的樹叢前緩緩走過,直到蓬萊閣的正門口,他猶豫了一下,才走上前輕輕叩門。
不多時,里頭出來蓬萊閣的侍從,上前應對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太醫院的人倒是和氣的很,主要是地位不同,哪怕心里有火氣都給磨滅了吧。」陳太醫今早開的,讓我送來這個驗方,勞煩請呈送給國師大人過目。「太醫院的人好脾氣的將懷內的藥方雙手遞了。
侍從接過,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將他打發走了。
蓬萊閣的正門重新關上。
我剛才仔細看過,來的人是底下的侍從。並非墨言,這意味著某人身邊還是離不開他,這樣最好。
真要遇上了。我還是沒把握能從墨言眼皮子底下離開的。
太醫院的人跟來時一樣,腳步匆忙就走了,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中的拐彎處,四顧無人,我飛快地朝著蓬萊閣的正門跑。
到了門口,如法炮制抬手叩響了門。
剛才進去的蓬萊閣侍從去而復返,可能以為還是太醫院的人。開門的時候還是一樣不討好的表情。
見到門口出現的是個宮女裝扮的人,他微微一愣意外地道︰「你有什麼事?」
「剛才在路口踫上太醫院的人,」我是依樣畫葫蘆。恭敬行了個禮,將懷中那張方子雙手遞道,「他說讓我順路幫忙送一下,是先前遺漏了的。」」陳太醫給的方子有兩張。之前他忘記拿出來另一張。「
侍從語氣僵硬接話道︰「忘記了不會自個兒再跑一趟麼?還差宮女送過來。這麼點功夫,多走幾步路都不肯。」
我哪里敢接話,整個交接過程越快越好。
我站在原地低下了頭唯唯諾諾道︰「我也是被他拜托了的,請您接了吧,我還得去蘇貴君那里幫忙呢,今日宮宴」
一邊說,我還故意偷偷抬起頭往里張望著。
「行了,給我就是。「侍從沒心思听我嗦。見我磨磨蹭蹭的不想走習慣性就來趕人了,」既然要去宮宴的地方。還杵著做什麼?「
他伸手接過粗略看了一眼,在我面前將門關上了。
蓬萊閣總會有奇奇怪怪的人到來,帶著好奇心想接近這個地方,底下的侍從都司空見慣了!
我剛才故意朝著里頭張望,就為了促使他趕人的!
我松了一大口氣,轉身一直走到林間,停在樹下休息了半刻,視線始終看著蓬萊閣的大門,沒見到門再一次打開,于是我離開!
太醫院的方子,雖然他不會用,但是只要他醒了,必然會叫墨言拿給他看看的。
學醫的人都有這個習慣,見到同行開出的方子,都會拿來看一看,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是種交流跟積累的過程。
看完之後,心中還會對別人開出的方子做一番評價。
以己度人,我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將計就計想出這個法子的。
從他病倒以來,無論是青芷口中還是墨言那邊拐彎抹角听到的,都離不開一件事,就是太醫院的人一直在兩邊頻繁走動。
多半是為了女帝對他病情的重視,太醫院這類舉動算是到蓬萊閣示好的表現。
話說,國師大人這里,誰不想討好著點呢?!
只要他醒了,見到我送進去的方子,他立刻就會明白的。
退一步說,若是送進去的方子,他沒有看到,就表示他還沒醒,我就不用擔心他會忽然間去參加宮宴了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西南角那片林子。
沿途也遇到不少宮內的人,均沒有露出破綻,好就好在我身上這身宮女的服飾太普通了,淹沒在人堆里,誰會注意到我呢。
今日所有的人都為了宮宴的事情在忙,沒有多余的閑工夫來在意路上經過的人。
我甚至還遇到了某個巡衛隊的,我老遠就見到他的衣裳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我盡可能表情從容的經過他身邊,他果然沒有注意到低頭走路的我,也沒有多看我一眼,我觀察他去的方向,似乎是要往麟德殿走。
巡衛隊我曾經見到過,都是集體行動的,像這樣落單的人,還是第一回見。
興許是被委派單獨辦什麼事吧,我反而留心多看了他一眼
回到西南角的那片林子,我從藏匿著包袱的樹上取下我的東西。
打開脂粉盒子,刻意往臉上涂抹了一下,接著便在樹蔭遮蔽處,換上那一身侍從的衣裳。
穿戴完畢,身量有些大,我將腰帶刻意系緊了些。
回到宮內的主道上,我凝神看著遠處的湖面一眼,穿過大陸,沿著小道往我此行真正要去的地方走。
我走得挺快,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目的地的外頭。
視線在林中轉了一圈,我放慢腳步緩緩朝著我的目標接近。
距離園子還有一段距離,我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能听到遠遠傳來的吵鬧聲,望著那個方向,我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
這里是分管宮內雜務的侍從們居住的院子,所以跟別處不同,更加鬧騰些。
因為都是些在底層做事的人,更加無拘無束。」小九!「我蹲在牆頭,見到院中那些侍從,有的三兩個坐在花壇邊上,有的在院中的水井里打上一桶水正在洗漱,還有的搬了椅子靠在那里休息。
我循著聲音望去,見到一個胡子拉渣的男人,也穿了一身侍從的衣裳,看年紀似乎是這幫人里面的頭兒。
我回想了一遍,以往好像沒有見過這個人,大約做事的都是他手底下的,比他年紀都小些的。
前者是分配活計,後者才是負責去完成的。
听他的語氣,倒是讓我感慨哪怕在最底層,只要當上個芝麻點大的頭兒,都有了跟別人不一樣的權利。」小九!「他又叫了一聲,這回的語氣听上去可就不太好了!
從院中的一間偏屋內,走出來另一個侍從,這人的年紀介乎那些我熟悉的宮人跟那個領頭的中間。
他走到胡子拉渣的人面前露出笑臉道︰」找好了,讓新來的幾個去做,听說待會兒還會來兩個新手,我琢磨著讓他們一塊兒去打撈就是了。「
胡子領頭聞言,拍了拍小九的肩膀眯縫著眼看著他道︰」今兒本來能休息一天的,沒成想那個貴君底下的人說是讓咱們還去一趟。「」這幾日,我也去看過,能撈的數量原本就不多了,何必興師動眾的,指派幾個新手去一趟就是了。「」貴君都沒發話呢,都是他底下的人事兒多。「胡子領頭抱怨了一句。」大官好見小鬼難纏,照我看啊,其實派兩個人去就行了!「小九附和道。
「光新來的,可是不成!」胡子領頭眼珠子轉了轉,對上小九道,「船會不會駕不好說,萬一翻在湖里了,這節骨眼上快要去北地了,陛下听到都不吉利啊。」
「有道理,您看該怎麼招呢?要不,我讓去過的帶上新人,打撈的事交給新人就成,連這點活都不會干的,哪里來的讓他們哪里滾回去好了。」
話音剛落,院中一陣笑聲。
「至于駕船,就讓咱們的人帶一下,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就知道怎麼辦了。」(未完待續……)